赵扩道:“朕很烦,真的很烦!这死道学天天入宫授课,讲得都是些食古不化的陈腔滥调,若非看在赵相的面子上,朕定要将他驱逐出宫!”
韩侂胄轻咳一声道:“朱熹数任朝廷官员,多次被同僚参奏,其中也有他不是的地方。”
赵扩道:“唉,不说这个,朕知道韩卿受的委屈,赵相给个区区小官,如何能与匡扶社稷的大功相匹?不过朕刚刚登基,还有许多要仰仗赵相之处,韩卿与我确有亲戚之嫌,照祖制不可干政。”
韩侂胄没有接话,停了一会儿,赵扩又道:“当初招朱老夫子进京实属无奈之举,总不能放任他与辛弃疾挟得胜之师坐拥藩镇吧?谁成想给自己招来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韩侂胄道:“臣下明白,如今他们兵权已除,如何处置还不全凭圣上一句话?”
赵扩道:“韩卿此言差矣,朕虽九五之尊,也不能任性而为,逢事先要从大局着想,没个万全的理由,这尊神仙可是不容易送走啊。”
韩侂胄道:“圣上圣明,臣想的太过简单了。咦?圣上把玩何物,甚是眼熟……”
赵扩笑道:“呵呵,此乃朱老夫子的腰牌,方才授课时,朕趁他不注意悄悄藏了起来,让他进不了宫,朕也好有几天清静。”
韩侂胄道:“哈哈,真难为圣上了。纵然日后传扬出去,谁会相信堂堂天子也有这等无奈之举呢?以臣下愚见,圣上之所以如此容忍朱老夫子,不止是顾及赵相和玉笏门颜面,最重要的是圣上乃明事理的明君。”
赵扩道:“知朕者韩卿啊,等下你找个时间将腰牌还给老夫子,就说……”
韩侂胄忙接道:“就说偶尔拾得?”
话音甫落,赵扩已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躲在殿外的李仲飞却是越听越心凉、越听越伤感,不只因为圣上的不满,更因为圣上的猜忌,一句不能放任,道出多少嫌隙,朱熹若知此间原由,将会如何难过?
殿中君臣仍在谈笑,李仲飞已无心再听,悄悄退出宫来。看着朱熹布满皱纹的脸庞,李仲飞百味陈杂:“先生,方才学生回去取您的腰牌,无意中听到韩大人与圣上的谈话,圣上好像对您多有不满。”
“圣上怎么说?”朱熹笑着很随意,显然不相信李仲飞的话,但随着李仲飞说出赵扩的满腹牢骚,朱熹不由收敛了笑容,错愕道,“竟有此事?老夫向圣上授课时,圣上一直对老夫颇为尊重啊。”
李仲飞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吸吸鼻子道:“唉,圣上不是三岁孩童,总要表现出尊师重道的样子。”
“原来如此。”朱熹沉默了,眼中那种曾经炽热的光芒正极速消散。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示意车夫启程,连腰牌的事也没有过问。
一路无话,李仲飞几次三番想将心中所有的事全说出来,又怕朱熹听了承受不住失落,最终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回府不久,家丁便来报说韩侂胄求见,李仲飞知道他应该是来还腰牌的,心里对朱熹的遭遇甚为不平,不想与韩侂胄见面,便从侧门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