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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胆科技总部大楼十七层,A3研发机房。
这里的空气永远比外面低三度,弥漫着服务器散热风扇的低频嗡鸣和某种微妙的臭氧味——那是电流穿过精密元件时产生的、属于数字世界的气息。凌晨五点四十七分,机房里唯一的照明来自三排机柜顶端的幽蓝指示灯,以及姚浮萍面前那六块曲面屏发出的冷光。
她坐在人体工学椅里,身体前倾,十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屏幕上滚动的不是代码,而是“五彩绫镜”3.0版本的用户行为日志——海量的、经过脱敏处理的数据流,像一条闪烁着无数光点的银河,在她眼前奔涌而过。
“找到了。”
姚浮萍的声音在空旷的机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按下暂停键,将其中一段日志放大。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匿名用户ID:U_9F4A2B1C。
这个用户在过去七十二小时里,使用“五彩绫镜”的“记忆重构”功能——一项允许用户基于自己的行为数据,生成虚拟人生轨迹预测的服务——共计217次。平均每四十分钟一次。
这不正常。
“记忆重构”虽然是核心功能,但正常用户的使用频率是每天1-3次。像这样近乎强迫症的反复运行,要么是测试账号,要么……
“要么是有人在用它做别的事情。”姚浮萍自语。
她调出该用户的所有操作日志。每一次“记忆重构”的输入参数都略有不同:调整了某个关键人生节点的时间点,修改了某个选择的权重系数,甚至尝试了现实中不可能同时存在的分支选项。
比如:如果当年高考时没有生病。
比如:如果大学毕业后接受了那份海外工作。
比如:如果没有在某个雨夜遇见某个人。
姚浮萍盯着屏幕,眉头慢慢皱紧。这不像是在预测未来,更像是在……重构过去。或者说,在无数个可能的过去中,寻找某个特定的版本。
她的手机震动了。是龙胆草的消息:“十五分钟后到。什么情况?”
姚浮萍回复:“不是BUG,是特性。一个用户在使用‘记忆重构’进行某种……自我治疗。或者自我折磨。”
发送完毕,她靠回椅背,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淡蓝色的烟雾在屏幕冷光中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疲惫却异常专注的脸。
姚浮萍很少抽烟,除非遇到无法用代码解释的问题。
而这个U_9F4A2B1C,就是一个无法用代码解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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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胆草和曹辛夷推开机房厚重的隔音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姚浮萍坐在六面屏幕组成的半圆中心,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很长,摇摇欲坠。屏幕上的数据流还在滚动,那些代表用户行为的彩色线条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而那个异常用户的数据点,在网中央发出刺眼的红色警报。
“来了?”姚浮萍没回头,掐灭烟头,指了指旁边的两台备用工作站,“坐。给你们开了权限。”
龙胆草和曹辛夷对视一眼,各自坐下。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的是和姚浮萍主屏幕同步的数据。
“看这里。”姚浮萍将红色警报点放大,“用户U_9F4A2B1C,注册时间是我们上市前夜。用的是一次性加密邮箱,IP地址经过多层跳转,最后定位在……一家网吧。上海杨浦区,大学城附近。”
曹辛夷迅速调出用户填写的虚假资料:“性别男,年龄28岁,职业‘自由职业者’。太假了。”
“但使用行为是真的。”龙胆草盯着那些密集的操作记录,“他在反复模拟不同的人生路径。每一次模拟的运行时长都在增加——从最初的五分钟,到现在的三十七分钟。他在往深处走。”
“不只是深处。”姚浮萍调出一个分析窗口,“看情感波动曲线。”
屏幕上出现了一条锯齿状的线。每一次“记忆重构”运行时,曲线都会剧烈波动,峰值出现在模拟结果生成的瞬间。而波动幅度一次比一次大。
“他在用这个功能,”姚浮萍一字一顿地说,“反复经历某种创伤性地事件的不同版本。然后观察自己的‘虚拟情感反应’。”
机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服务器的嗡鸣声,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呼吸。
“我们需要介入吗?”曹辛夷问,“从数据安全角度,他没有违反协议。但从……”
“但从人道主义角度,我们不能看着一个人用我们的产品进行自我伤害。”龙胆草接过话头,“‘五彩绫镜’的初衷是帮助人们理解自己,不是沉溺于过去。”
姚浮萍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五彩绫镜”的用户协议——那份她和法务团队打磨了四个月、被誉为“业内最尊重隐私”的协议。
“第3.7条,”她念道,“‘用户不得利用本服务进行可能对自身或他人造成心理伤害的重复性、强迫性地行为。系统检测到此类行为时,有权暂时限制相关功能,并推送心理健康资源。’”
“所以我们可以介入。”曹辛夷松了口气。
“但问题在于,”姚浮萍转向他们,“怎么介入?直接弹窗说‘检测到您可能心理状态不佳,建议寻求专业帮助’?那会毁掉我们建立的所有信任。用户会觉得,‘五彩绫镜’终究还是在监视他们。”
龙胆草站起身,在机房里踱步。他的影子被屏幕光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这个功能是我提议加入的。”他停下,看着那些红色数据点,“‘记忆重构’——名字是我起的。我当时想,如果每个人都能像调试代码一样调试自己的人生,看看如果当初选了另一条路会怎样,也许就能对现在的自己更宽容一些。”
他顿了顿。
“但我没想过,有人会用它来反复撕开伤口。”
曹辛夷走到他身边,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这不是你的错。工具没有善恶,取决于使用的人。”
“但设计工具的人有责任。”龙胆草摇头,“姚浮萍,能追溯到这个用户的真实身份吗?在不违反我们隐私承诺的前提下?”
姚浮萍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可以,但需要触发‘安全例外条款’——当系统有合理理由认为用户存在即刻的自残或自杀风险时,可以启动身份追溯程序。这个理由……目前还不够充分。”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该用户的操作时间分布。几乎全部集中在凌晨1点到5点之间。
“一个只在深夜活动的人。”姚浮萍说,“孤独,失眠,沉溺于虚拟的‘如果’。但还没有表现出直接的自我伤害意图。”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晨光从机房侧面高处的窄窗斜射而来,在磨砂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光斑里有尘埃飞舞,缓慢,安静,像某种微型星系的运转。
“我有一个想法。”曹辛夷突然开口。
龙胆草和姚浮萍同时看向她。
“我们不直接干预用户行为。”曹辛夷走到主屏幕前,指着那些反复运行的“记忆重构”进程,“而是在算法里加一个……‘人性补丁’。”
“‘人性补丁’?”姚浮萍挑眉。
“对。”曹辛夷的眼睛在屏幕冷光中发亮,“‘五彩绫镜’的核心算法是姚浮萍写的,冷峻,精确,像手术刀。但我们可以给它加一个层——当系统检测到用户在进行某种重复性的、可能有害的自我模拟时,不是阻止他,而是在模拟结果中,加入一些……随机的善意。”
她调出“记忆重构”的代码结构图。
“看这里:算法会根据用户输入的人生参数,计算出最可能的平行人生轨迹。但现在,如果用户连续三次模拟同一种创伤性场景,第四次运行时,算法会随机引入一个小变量。”
“什么变量?”龙胆草问。
“比如,”曹辛夷说,“在他模拟的‘如果高考没有生病’的场景里,让虚拟的他在考场外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或者在他模拟的‘如果没有错过那个人’的场景里,让虚拟的他在咖啡馆等待时,无意中听到一段温暖的对话。”
她转身面对他们。
“不是改变主要剧情,只是加入一些微小的、无关紧要的善意瞬间。让用户在反复咀嚼痛苦时,无意中尝到一点点甜。”
姚浮萍陷入了沉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像是在脑子里运行某种模拟。
“技术上可行。”半分钟后,她说,“但伦理上……我们在未经用户同意的情况下,修改他的模拟结果。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操纵?”
“这是治疗。”曹辛夷坚持,“而且是最低限度的干预。我们不阻止他回忆痛苦,只是在他回忆的间隙,偷偷塞进一束光。”
龙胆草看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技术天才,一个是他刚确定要共度余生的人。她们站在冷色调的机房里,身后是流淌的数据星河,却在讨论如何在一行行代码里,嵌入人性的温度。
他突然想起林晚那份手写信里的那句话:“谢谢你的‘五彩绫镜’。它让我看见,人也可以像数据一样,在脱敏之后,依然保有核心价值。”
也许,“五彩绫镜”的下一个版本,需要的不是更强的算法,而是更懂得人性的算法。
“做吧。”龙胆草说。
姚浮萍看向他。
“写这个‘人性补丁’。但要加一个限制:只有当系统高度确信用户处于心理危机时,才触发。而且,”他补充,“要记录所有触发事件。定期由你和九里香一起审查。如果我们越界了,要及时修正。”
姚浮萍点头:“好。给我……六小时。”
“我们陪你。”曹辛夷已经坐回工作站前,“你写核心算法,我设计‘善意变量’的数据库。龙胆草负责审核伦理边界。”
分工明确,就像过去四年里的每一次技术攻关。
机房里再次响起密集的键盘声。这一次,敲击的节奏里有一种不同于往常的韵律——不再是单纯的解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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