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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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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计,定叫高昪吃不完兜着走。萧泰之妹,既嫁周总,可保机器设备无忧。”

    周睿闻言,犹豫未决。

    秦智竟叫曹政往宜州说合亲事。曹政领了言语,与胡民同到宜州,来见萧泰。萧泰说:“我愿意将小妹招赘周睿,并无异心。”

    曹政拜谢,回窦州见周睿,说:“萧泰专候您去结亲。”

    周睿担心害怕,不敢前往。秦智说:“不必畏惧。我叫崔煜陪你一起去。”遂叫崔煜入内,附其耳边,悄声说:“你保护周总去宜州,我给你三个计策,分别装入三个信封内,依次打开而行。”

    即付三封信,叫崔煜装于贴身衣袋内藏好。秦智先叫人往宜州下聘礼,一切完备。周睿与崔煜、曹政,带数十名随从,坐着马车,离开窦州,前往宜州进发。窦州之生意经营,皆听秦智裁处。

    周睿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到了宜州城内,崔煜说:“秦师给我三个信封,里面装有计策。今已到此,当先打开第一个信封来瞧见。”

    遂打开,崔煜由是观之。即按信上要求,吩咐随从如此如此,众人领教而去;又叫周睿先去拜见曾锦。

    且说曾锦是曾芙、曾蓉二妇之父,即萧泰、高昪之岳父,居于宜州。曾锦相貌体态,胖厚魁梧,经营茶叶买卖。

    每年从踵州等地,大批量买来茶叶,贩与宜州各茶叶铺零售。

    经商十余年来,积累现银六千两。起初,曾锦为人吝啬刻薄,舍不得花费,把钱财看得比命还重。商民们皆以“曾吝啬”而称之。

    曾锦有心机,性极鄙啬。一钱不使,二钱不用。数米而食,秤柴而炊。每夜只睡到三更起床盘算。

    凡来借贷的,一分一厘都不借。曾锦家里的红白喜事,让亲友空手来贺,别送啥礼物,即使送来了,也不会收的。

    至于亲友家的红白喜事,曾锦也空手前往祝贺,也不送礼,觉得这样彼此省事。逢年过节,都不必直动,以免往返繁琐。

    对于请客吃饭,曾锦认为最费银子。既不设席款人,他亦不到人家叨扰,以至于都不致徒费。

    诸亲友有来借,寒家衣帽布素,日用器物,一概不借,自用尚且不敷。

    对于有人来求济助的,也是一分一厘不给。有来募做好事积德的,一丝一毫也不出。曾锦常说:“人有冷时,我去热人;我有冷时,无人热我。”

    曾锦除了经营茶叶生意,还置买多处门市与住房,都租与店家开店铺,净收租银。恐怕别人拖欠他的房租,预先要人抵押房银。

    租银十日兑现,不许过期。如拖欠,就于押银内扣除。列个账目,放在衣服兜里。每日从早起,一直忙到天黑。即使晚上,还提个灯笼,各处讨租。

    有人见他这么劳累,就劝曾锦找个伙计来帮。

    曾锦答:“我请了人,每年要束修,每日供给三餐。他是外人,不好怠慢。吃饭不可能只吃素菜,还要吃荤腥。若伙计喜欢喝酒,每月十斤九两,还是必要的。如此花费下来,宁可自己受些劳累。也不愿聘请帮手。况且银钱都经过自家手里,我才放心。”

    其妻甄菲,与曾锦一样,都是吝啬者。

    一日,时值寒冬。忽然,天降大雪。早晨起来,看地下积雪有一尺多深,兀自飞扬不止。路绝人稀,关门闭户。

    曾锦说:“今日这般大雪,我就不去讨房租了,坐在家中吃本。但天气这般寒冷,倒一杯酒冲冲寒,别坏了大户人家规矩。”

    甄菲说:“你刚才说是吃本,如今又要吃酒,岂不是太浪费?”

    曾锦说:“前些天,有人请我吃酒,我怕答席,因回他说有事不能来。后来,那人送我一壶酒,再三要我收下,我勉强不过,只得收了。我吩咐你倒在酒壶,紧紧封好。酒是别人的,用不着本钱。今日取出来,受用受用。”

    甄菲笑了,说:“不是你提醒,我竟然忘记了。”说罢,即去取出这壶酒来,又说:“得用炭火暖一暖才好饮。”

    曾锦摇了摇头,说:“酒性是热的,吃下肚子里,自然会暖起来,何必又费什么炭火?”

    甄菲斟一杯冷酒,放在桌子上。

    曾锦闻了,觉得寒冷,难以入口。尖着嘴慢慢地呷了一口,在口嘴中焐温后吞下,又将剩余的半杯转给甄菲。

    甄菲接下,呷了半口,嫌冷,就不吃了。

    曾锦说:“享福不可太过,留些酒再饮罢。”

    甄菲笑了笑,把酒倒进壶内再封好。

    曾锦常戴一顶毡帽,戴了十多年,破烂不堪,亦不买换。身上穿的一件青布素袍,非会客要紧事,亦不肯穿,每日只穿破布短袄。

    每日吃的粥饭,都是粗糙红米,兼下麦规。至于菜肴,只拣最贱的菜蔬,价值五六厘十斤的老韭菜、老苋菜、老青菜之类下饭。或鱼、或肉,一月尚不得一次。

    如此度日,还恨肚子会饥渴,要茶饭吃;还恨身子会寒冷,要棉衣穿。曾锦与众家仆一样,粗饭粗菜共食,怕人议论他吃偏食。

    就是吃饭时,他心中还想着如何赚钱。千愁万虑,一刻不得安宁。

    其时,城门外有一个画师,叫庞甯。听说曾锦过分节俭,日子过得苦楚得可怜,就画一幅画提醒曾锦。

    上面画的是一只客船,装了几袋货物。舱口坐了两个人,堤岸上,有牵夫牵船而行。旁边题了四句诗:“船中人被利名牵,岸上人牵名利船。江水滔滔流不尽,问君辛苦到何年?”

    庞甯派人将这幅画,送给曾锦收藏。

    过了三日,曾锦封了一个红包,用信封状了。派人连同原画一并送还,给人交待说:“多谢庞先生!这幅画虽然画得好,但我看不懂,是以奉还。”

    使者依言送至庞甯。庞甯打开信封,抽出一个纸袋,外写“微敬”二字,内觉厚重,因而又拆开一看。原来是三层厚草纸包着的,内写“壹星八折”。

    看那银子,八色潮银,七分六厘。庞甯见了,不觉笑了。

    仍旧封好,对使者说:“你家主人,既不收画,竟退了回来,待我另赠他人。送的厚礼太重,我承受不起,亦不敢领,烦尊手带回,不另写回帖。”

    使者听罢,当即持回。

    庞甯自叹,说:“我如此提醒,奈他痴迷不知,甚为可怜!”曾锦因白送了八分银子,恼了半日,直待使者回来,知原银不收,这才转恼为喜。

    曾锦鄙吝事颇多,说也说不尽。单说他心血苦积攒下来的银子,竟有六千两,放入银库内。时刻防间。叫铁匠打造铁菱角。每个约重斤余,下三角,上一角,甚是尖利,如同刀枪,用大篾箩盛着。

    每晚定更之后,自己搬着大篾箩,捧扛到库门前。自进大门天井到银库门,尽撒满地。或人不知,误踹着跌,鲜血淋漓,几丧性命。

    到五更之后,又用扫帚将铁菱角扫尽,仍堆入箩内。又自捧大篾箩至空屋。春夏秋冬,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之所以不托家仆者,担心有歹人从中通同为奸,将银子盗走。曾锦如此辛苦,因“铁菱角”与“铁脑壳”音相近。有人将“铁脑壳”三字起了他的绰号。

    因实有此事,收放辛苦;又言“铁脑壳”,世人不能咬动他。

    曾锦年纪,才三十五岁,因心血费尽,头发竟白了,牙齿竟然落了。形衰,身老,如同七八十岁一般。

    一日,曾锦至踵州,贩运茶叶。看见邹财两目碧绿,寓居在邹府内,风鉴决断如神,远近趋教者极多。

    曾锦倚着自己相貌不俗,也准备好相资,前往相面。到了邹府门前,只见邹财与一人在内室谈相。

    这人是余赫,在踵州府衙门当差,是曾锦以前认识的朋友。

    曾锦进入室内,彼此见礼。邹财请坐,让其稍等。曾锦坐下,侧耳细听。

    只听得邹财对余赫说:“你之容貌,头皮宽厚,山根高直,原是福寿之相。然而,如今有一团黑气,侵入天庭,致使印堂发暗。不知你做了何等坏事?只在三十天之内,寿数难逃,必死无疑。”

    这番话,毫不隐讳。余赫听罢,亦不同曾锦打招呼,大恼而去。

    余赫走后,曾锦上前请教。邹财细细相了,说:“身体敦厚,大脑丰满,一生积财,略有富余。然而,人中短缩,两眼露神,面皮虚薄。寿命只有三十五岁。请问你今年有多大年纪?”

    曾锦答:“今年我正好三十五岁。”

    邹财说:“休怪我直言直语,按理来说,你的寿命,只有百日。别舍不得花费,该吃的要吃,该穿的要穿。身后之事,请早为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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