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厅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腰悬金牌的大汉疾步向前,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声说道:“禀帮主,帮中遇袭!”
他抬起头,眼角余光在大汉脸上扫了扫,才发现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早就汗流浃背面如土色。
他自然知道,这个大汉不是常人,身怀绝技、杀人如麻,龙潭虎穴、安之若素,何止是江湖中拼杀出的好汉,简直就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连他都被吓成了这样!
但他并不为所动,无论如何,他的脸上永远都是波澜不兴、静止如水。
“光天化日之下,帮中被袭!损失惨重……”那大汉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着,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窟中一般,抖个不住……
他依旧坐着。
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那大汉兀自跪在面前,哆哆嗦嗦说个不停。
从来没见过一条汉子,竟啰嗦到这个地步。
他眉头微微一皱,稍稍转了下头,又看了那大汉一眼。
大汉立马闭上了嘴。
他不动声色,摆在桌上的一只大手,翘起一根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叩了两下。
“得令!”大汉见状,双手抱拳,高呼一声,站起来,退着出去了。
对于这种事,还完全犯不上他亲自出马。
很多事是完全没有必要动口的。
他身边的侍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嘭!”一声闷响,大门又关上了。
空荡荡的大厅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靠山帮历经腥风血雨,一路走来,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创伤?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跑到了他的老巢行事,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谁给他们的胆量……
他思索着,手背上的青筋如愤怒的蚯蚓般条条绽起,突然,咧开嘴,发生一声冷笑。
这冷笑在空旷的大厅内显得尤为阴森。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煞费苦心,寻找了多少年的绝顶高手,直到如今,半点消息都没有。
冷不防却从天而降一个神秘杀手,正在为此事费心,不想他自个找上门来了。
无论是高手还是杀人,这些个可怕的角色,都注定会是他靠山帮一统江湖的最大障碍。
既然是障碍,不管如何,凡不能为我所用,就要坚决除掉。
不管采用什么办法,一律除掉。
高手继续搜寻。
杀手既已发出战书,不妨接他几招再说。
好歹,今天的袭击至少能说明,这个神秘的杀手就在身边,他现在已经来到了草原。
知道了对手的大致方位,总比漫无目标的大海捞针要容易得多。
何况,他靠山帮并非是吃素的。
他思忖着,平静的脸上,又不禁发出一丝冷笑……
马蹄阵阵。
一名堂主,身披斗篷,面色阴沉,正在策马狂奔。
身后,是一群腰悬金牌的护法侍卫及背查靠旗的斥候,一个个手握弯刀,怒目圆睁。
没有人说话。
空旷的天地间,只有马蹄声回响。
那般急促、那般寂寥。
听的人心惊胆战……
其实,早在上次执行帮规之后,就有一群人早气炸了肺腑。
一群懦夫,白在胳膊上纹了马头刺青,真是丢人!
白影子怎么了?杀人于无形怎么了?
他们可是靠山帮!
话说这世上,他靠山帮还没有怕过谁。
窝着一肚子火,将那个丢失了帮旗的懦夫踩成肉泥,兀自不够解恨,一把拔出弯刀,就要大声嚷嚷着报仇雪恨。
他大漠上的几个村落躲起来怎么了?就是踏,也要踏平那个鸟不拉屎的大漠。他们靠山帮有的马,有的是马蹄,钉了铁掌的马蹄。
那无数的马蹄,眨巴眼功夫,就能将路甲兄弟踏成粉末。既然能踩的死那个懦夫,当然,也能踩的死大漠上那些漏网的余孽。
何况,马背上,还有无坚不摧的弯刀。
这么多弯刀,举起来,就是一片森林,抖一下,就是一阵惊雷……
随后,又有首领遇袭,身边侍卫,悉数被杀,首领躲进夹层,侥幸捡回来一条性命。
如此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想到,他们的一腔怒火还没有发泄,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打上门来了。
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群人思索着回忆着,眼睛瞪的溜圆,牙齿直咬得“咯咯”作响……
马蹄翻飞,狂奔不止。
沉重的回响声,直惊得整个草原,都似乎在跟着颤抖。
突然,跑在前面的堂主猛地一勒缰绳,疾驰的马匹骤然停住。
他一扬手,长长的马队突然停在了原地。
马蹄声猛地消失。
没有人说话。
草原上一片寂静……
眼前,一片开阔的草场。
旁边还绕着一条小河。
地势平坦,水草丰美,绝好的天然牧场。
一大群骏马,各个膘肥体壮、神骏异常,乍一看,浑似天马下凡。
此刻,马匹都在。
只是,都躺在了地上。
它们的姿势都很安详。
绝无挣扎惊恐的神色,浑身上下,更无半点伤痕。
除了口眼鼻耳中流出来的鲜红血液,真是要怀疑这些马匹是否是悉数一反常态,学着牛羊的模样,躺在地上进入了梦想?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堂主骑在马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身后帮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几乎咬碎了牙齿,同样一声不响。
堂主一拍坐骑,马匹迈开脚步,缓缓向前。
整个马队开始了移动,那般长、那般缓慢,活似一条受伤的巨型蚯蚓。
“啊!”走着走着,一个走在堂主身旁的斥候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一同望过去,只见眼前的草地上,横七竖八,满是尸首。
不消细看,单凭那腰间弯刀,就知道是靠山帮兄弟无疑。
他们一个个躺在草地上,姿势自然、生态安详,弯刀稳稳插在刀鞘中,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足可见,在死之前,他们没有经历过任何反抗,也没有经历过任何打斗。
所有人的死相都一样:面带微笑,七窍流血。
他们可都是靠山帮的兄弟!一个个武功惊人,这会,怎么连刀都拔不出来了,全能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堂主的脸愈发变得可怕。
他一咬牙,正要开口,早有一个斥候上前禀报:已初步查清,此次遭袭,战死兄弟三十二名,损失良马二百一十五匹。
堂主咬着牙,一握拳头,粗大的指节咔咔作响。
突然,他一眯眼睛,死死盯住了眼前的草地。
茂密的草丛中,隐隐望见一道轻微的痕迹。
北风阵阵,枯黄的草,在风中摇摆不已。痕迹尚在,说明此人逃离不久,据此不远。
他“唰”的一声,拔出弯刀,刀尖指了指前方,大喊一声:“追!”
“杀!”一大群骑在马上的汉子纷纷拔出弯刀,怒吼着,拍动胯下战马,冲了上去。
活似驱散了一群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