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对周某有大恩,到聊城自然是住在舍下。日后免不了麻烦各位帮忙,周某在此先谢过!”
那些个都拿过周逸之好处,虽说对这位“姜钧”陌生,却也都笑着拱手客气。接着周逸之开始为张名远介绍在座的人和职务,说到老曹只说是助手老曹,介绍完两人一起举杯,向大家敬酒。
酒过三巡,房间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季堂就像主人似的频频邀大家向张名远敬酒,嘴里也是满口的拜年话。什么和周逸之情同手足,对他的恩兄自当尊重,日后多亲多近,邀请张名远改天到季家做客。其他人也相继表示愿陪同张名远四处走走,张名远也一一答应,似乎来聊城真就为了结识这些人,真有用不完的时间。
余半山总是偷眼在老曹和张名远身上打量,有时与旁边的赵振环咬耳朵。每次与张名远目光相遇时瞬间换成笑脸,过来敬酒时试探似的恭维一通张名远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做官官运昌盛经商财源兴旺。饭局结束后下楼的时候,余半山又和老曹亲近,说很像他的师兄,问他锁具方面的兴趣。老曹完全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说是第一次来中原。
晚上十点钟,周逸之陪着张名远在前院堂屋坐着喝茶聊天,说他自从练习了张名远教的运气方法,身体上发生各种变化。张名远笑着告诉他,那种调息方法是龟息术②的一部分,只要他继续坚持练,将来可以做到吃饭睡觉不间断调息,对身体的帮助更大。如果他有武术功底,可以练成伤人于无形的内家功。
老曹和徐旭东在后院收拾好两间客房,一起到前院见张名远。进门后见两人正在说云南小吃,知道他们是在拉家常。老曹走到张名远面前,边下跪边请罪:“请先生责罚,老曹今天险些坏了先——”
张名远忽然把手放在嘴巴做个噤声手势,嘴里却依然笑呵呵地说:“过桥米线的汤很讲究,是用大骨头、老母鸡、宣威火腿,加上十几种调料小火慢炖,至少要炖两三个时辰。”边说边示意三个人捂耳朵。
徐旭东白天就注意到张名远不简单,因为周逸之非常客气还失口叫了将军,吃饭的时候老曹也这样叫,足以说明他后来自称姜钧是假的。看周逸之捂耳朵也赶忙用双手食指堵住耳朵洞,站在周逸之的身后。老曹虽然跪下了也低头捂耳朵。只见张名远猛地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大的震得他心慌意乱,感觉气血沸腾。同时,房顶上的瓦片也颤动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哒哒响,房梁上的灰尘洒落几处。接着听到“哗啦”“哗啦”“噗通”有东西从屋顶滚落掉下屋檐。张名远停止笑声后,徐旭东立刻窜出屋外看,院子里地上什么都没有。张名远在屋里说:“不用看了,已经跑出胡同。”
“啊?先生的意思是刚才房上有人?”周逸之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正说着运气练功的事,忽然他转换话题说起云南的饭菜。
“不错,不过不要紧了,这人短时间该不会再来。”张名远说着把老曹拉起来,“你呀!像什么话?给你说过多少次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向人下跪!”
“老曹知错了,老曹乐意跪先生。”老曹弱弱地站到张名远身后。
“你乐意我不乐意,回去好好反省了明早上见我再说。在我这儿看就是人人平等,肩膀头齐为弟兄。”张名远的脸庞恢复淡淡的微笑。
老曹弱弱地应了声“是”不说话了。
张名远扭头看着周逸之笑着说:“逸之,让阿东老弟明早帮忙跑个腿儿,找一下季堂。让他帮忙查一下最近十天聊城大小客栈的登记名单。誊录住店人的名字,年龄,同行几个人。越详细越好,偏僻地方也别错过。只要名单,别招惹任何人。”
“是,先生,我天亮就去。”徐旭东没等周逸之说话赶忙答应。经过刚才这件事他发觉张名远深不可测,他第一次见识有人能用笑声把房顶上的人震下来,还能听出人跑多远。
张名远点点头,又看着周逸之说:“对了,我刚把你脉的时候——”
“先生,您要还不困,咱们到您房间慢慢聊吧?虽说开春了,厅里还是有些瘆凉。”周逸之打断张名远的话,眼睛迅速瞄一眼徐旭东。
“嗯,行。”张名远站起身子,停顿一下说,“老曹,让阿东带你去看看马,喂点儿好饲料,别在逸之这粮店老板宅子里饿瘦了。”说完径直出门往外就走,周逸之打个哈哈紧走几步追上去带路。
季家后宅东跨院,季堂正在灯下仔细端详一件什么东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赶忙弯腰塞进书桌下面的暗格。接着就是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干咳了一下说:“进来。”
门打开一扇。黑五身穿黑衣黑裤蹒跚着走进来,左边嘴角还带着血丝。
季堂赶忙过去一把扶住他问:“什么情况?看情形还是高手?姓姜的还是老曹?”
黑五忽然扭头往外面跑,还没到门口就哇的吐出一口血,跄踉几步靠住门。紧皱着眉头说:“吃不准是谁,小的上去就听见姓姜的跟周逸之说吃物。老曹进屋说了句‘今天险些坏了什么’还没听清楚,就是一阵笑声,接着好像是地牛翻身③,整个房子都在抖动,小的感觉胸闷气短脑袋发胀,就从房脊摔下来。”
“啊?这么厉害呀?你赶紧坐下,我叫人给你请大夫。”季堂也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人到底是啥来路?依我看一点儿都不像贩茶叶的。”
“少爷,不用了,小的休息一夜就好。少爷,小的问过巡查点儿的老郑,他们是从东关进城的,登记的名字是李奇和曹英,奇怪的奇英雄的英,证件上是西安人。”黑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要这么说,姜钧这名字肯定是个假的。”
“说不准,李奇和曹英也难保不是假的,小的感觉他们会邪术。”
“行了,这事以后慢慢查。我先送你回房休息,不要硬撑,我叫铁锤去请大夫来。”
“少爷,小的真——噗——”黑五说着又喷出一口血,人刚站起来又歪倒在书桌上了。
季堂快步到门口喊几个人来,连拉带拖架着黑五到偏房,让姚铁锤撒脚如飞去前街请大夫。
堂邑东街一个大院子里,顺几个台阶上去是栋大屋,门口站着守卫。屋子里面的赵振环正在发脾气,面前是两个浑身黑衣脸上也涂黑的人。先给每人一个响亮的巴掌。接着是破口大骂,唾沫星乱喷,那两人始终垂着头不敢做声。过了一会儿,旁边一直坐着没说话的余半山站起来,走到赵振环身旁低语几句。赵振环瞪着大眼睛哼了一下,冲两人摆手说:“滚!全他妈孬种!哪有隔着墙被笑声吓跑的?”
“请团长消消气儿,其实这趟也不算白跑。”余半山说着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缸递给赵振环。
赵振环接过来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个净光,疑惑地看着余半山问:“怎么说?”
余半山先笑着接过茶缸放回去,干笑了一下说:“至少他们看到从墙里边跑出个人,团长想想看,还有谁这么急探路数?”
“爱谁谁!肯定是奔宝贝儿去的!”
“嘿嘿嘿,这么说也没错。同时也说明里边儿有高人,假如他俩进去能不能囫囵出来都两说,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
“喔?跑那人是谁?可不能让人劫胡了!”
“谁拿到也没用,没有这个就算师兄也没辙,谁叫他搞什么狗屁‘一芯不可二用’!”余半山说着挥了挥手里的东西,显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双头三棱钥匙,“想知道是谁更简单,明个儿我到季家溜一圈儿就知道了。”
“季二?那混蛋和姓周的跟穿一个裤裆差不多呀!”
“嘿嘿嘿,这就叫‘义字两个肩利害摆中间’!人心隔肚皮呀!”
“奶奶个熊比老子都黑!”赵振环说着回到大厅中间的椅子坐下,“师爷,你能认死老曹就是你师兄?”
“我日思夜想将近二十年了,不客气的说扒了皮我也认得他的骨头!再过三十七天就是小师妹的祭日,我徐嵞发誓要把曹英的人头带到她坟前祭奠!”
“师爷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以前不知道姓曹的在哪也就罢了,既然他敢自投罗网,凭着咱几百号弟兄百十杆铳子,决不让他竖着出东昌府!”
“多谢团长高义,我以茶代酒敬团长。”
“哎,代个什么玩意儿?走走走,到街口老高头那儿叫开门切盘羊肉,咱哥俩喝个痛快。还有啊,老九,没外人的时候就别叫那狗屁团长了,像以前在山上一样叫六哥多顺耳?”
“是是是,六哥说的是。”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走出大屋,下台阶往大门走。
注:①指汪伪政权印制的法币,在部分地区适用,伪法币兑换法币比例是200:1。由于伪法币的冲击,法币从1940于年打量印制逐渐贬值,1945年后急剧贬值。39年一百法币买头猪,41年只能买两只鸡,45年后买棵葱也要五六百。②道家惨炼内功的一种调息方法,又名玄武定,由潜心、潜息、真定、出定四部分组成。相传可以把呼吸频率降到非常低,身体机能处于最小的消耗状态。③地震,地壳里的那些脆弱地带在错动一翻一翻的,像牛脊背,所以被形象的叫做地牛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