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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真是不大,没半天功夫樊俊生被打的事情就传遍了。顾心懿无疑是最担心的,焦虑的中午饭都没吃就往西关跑。翠英低着头跟在后面,不敢跟太近被嫌弃更加不敢拦。刚到樊俊生家门口就听见他母亲在院子里骂,骂得正是她父亲顾清源。她急忙进去解释,可他母亲压根儿听不进去,硬是把两人轰出院门。
顾心懿又焦虑的回家去,进门正赶上父亲和顾重带几个人布置前厅,从后院挪花盆回来。她跟在父亲后面走了两个来回,才弱弱地问是不是他叫人打的樊俊生。他听了先是皱皱眉,问她樊俊生是谁,人家有没有挨打跟她什么关系。她支支吾吾说跟樊俊生是同学和好朋友,他这才摇摇头说根本没听过这个人,更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家。说完又把脸一沉警告她,她是书香世家未出阁的姑娘,而且有婚约在身,不许她再招惹外面不三不四的男人,传到季家人耳朵好说不好听。她当然相信父亲说的是实话,言传身教一诺千金是他们家最基本的家训之一,所以她才不敢明着反对这门婚事。
将近傍晚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准备好满桌酒菜打算吃年夜饭时。季文华来顾家串门,身后的随从则抱着大包小包礼物,其中包括专门给顾心懿的一套黄金首饰。顾清源客气地招呼他一起用饭,他笑呵呵说家里备好了,这顿得回去吃,下次再讨饶。特别强调大家住一个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欢迎亲家夫妇随时串门。顾清源也是明白人,立刻就想起女儿中午提到的樊俊生,季家显然是知道什么来旁敲侧击的。送季文华出大门后,顾清源第一时间把顾心懿叫书房申斥一顿,禁止她再和樊俊生来往。出书房后,当着众人的面命令翠英盯紧她。
明白了季文华的目的,自然也能想到打樊俊生的是谁。顾清源饭都没吃,叫两个下人挑几样礼物,三人驾车到西关,打听到樊俊生家。樊俊生和母亲正在屋里吃饺子,听到有人在院门口问话赶忙迎了出来,见是顾清源客气地让进平房。
顾清源进屋后没往小凳子上坐,先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打量樊俊生。敦厚朴实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右眼角还淤肿着。他尴尬地干咳两下说:“这——樊家嫂子啊,贤侄,不论行凶的人是哪个,都有悖公道,可恶至极!说来总是小女引起的,清源惭愧啊!”
“顾老爷千万甭往心里去,小生这孩子打小就皮实,转过天儿就没事儿了。”樊寡妇一直低着头,说话语气相当恭敬。其实她跟顾清源不认识,更加谈不上攀附富贵。只不过那个年代封建思想严重,妇女,尤其是寡妇更被人看贬,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挣也成为很多人的避世准则。
樊俊生的头微低看着地面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过早上那些人是季家的,但他不敢找上门论理,更没底气,说到底顾心懿毕竟是季家未过门的准新娘。
“唉!”顾清源叹口气,从提包里取出早准备好的一千块银元,连布袋子放在小桌子上,语重心长的说,“贤侄受委屈啦,事已至此。就拿这点钱做个营生,早日成个家,也不枉你母亲半生的操劳。”
樊俊生不敢要这份钱,很明显就是拿钱压他,让他知难而退。赶忙拎起袋子往顾清源怀里面递,仍低着头说:“顾老爷,晚生万万不敢——”
“哎——贤侄无需推辞。”顾清源拉住樊俊生的手,连同袋子一起按到小桌子上,完了转身就往外走,“就这样了,你们娘俩赶紧吃饭吧,告辞。”
樊寡妇赶忙客气地送出去,娘两个把顾清源送出胡同口才回家。进院门后她长出口气,幽幽地说:“看吧,打一巴掌给个糖豆。”
“娘,顾老爷他不是那种人。”樊俊生跟在母亲身后,转身关上栅栏门。
“哼?谁信?”樊寡妇进屋挽低布袋子一看,吸了口气,“看看看看,分明是收买人命!小生,你不嚷着去西北?翻过年儿拿钱赶紧走,甭回来了!”
“娘,这钱不是咱的。去西北是找活干,哪用得着恁①多钱?再说,还得等信儿才能走。”樊俊生说着端起饺子碗就吃,饺子早凉透了。
“凉気②了,拿来,我再热热去。”樊寡妇吃个冷饺子,伸手夺走樊俊生的碗,“把东西都拾道③起来。”端着两个碗出门奔厨房。
樊俊生看着那些礼盒如同被冷水激头,不由得琢磨起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他母亲和她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他跟顾心懿之间这段本就没把握的婚姻,已然陷入绝境。
顾心懿在家里更不轻松,她知道父亲去樊俊生家,却无法预想会有什么样结果。会不会也被他娘轰出来?又或是觉得他可怜改变主意?不对,我爹既然已经许过季家,肯定信守约定。可爹去了又做啥?他不会把上午受的气撒我爹身上吧?她胡思乱想很久,直到听见大门口传来马车进院的声响,听到顾重喊巧真:“老爷回来了,下汤。”她跑出去看父亲表情也看不出来什么,而他直到整顿饭吃完,再到和顾重喝茶聊天守岁,一直没提起过半句关于樊俊生的。她自然不能也不敢问,焦虑了整晚,担心地回房睡觉,对未来充满迷惑。
季文华回到家的时候天刚刚黑,家里的年夜饭已经开吃了。前厅摆了三张圆桌,碰杯声、划拳声、说笑声好一番热闹。管家韩八斤跑过去替他拿外套,招呼人打洗脸水。他净了面过来在韩氏旁边坐下,刚坐下就看到季广醉醺醺样子,再看季堂和旁边家丁划拳,立马想起樊俊生被打的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几步过去先照季堂脸上来个嘴巴,瞪着眼骂道:“混账东西,非得惹事儿是吧?”
“爹,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季堂当然知道为什么,捂着脸退后两步偷眼看父亲还盛怒着,也不敢靠近,高兴劲头也没了,“我给他钱了。”
“就你能!旁人没张眼?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季文华瞪着眼睛扫视身旁家丁,“都谁上的手?明儿个卷铺盖走!季家养不起这样的坏事鸟!”
韩氏见情形不对赶忙过来劝:“我说老爷,干嘛一回家冒火?不就打了个穷酸教书的?他还能翻了天?来来来,先吃饭。”说着拉季文华往那张桌。
“你就会成天惯吧,早晚得把天捅个大窟窿!看你咋补?”季文华走着还瞪季堂一眼。
“老爷——多大个事儿嘛?真格的还怨起我呢?每回有事儿不都是我娘家人抹的?”韩氏满不在乎拉季文华坐下,笑着把筷子递他手里。端起两个酒杯递过去一个,冲大家嚷,“来来,大家都起杯,敬老爷一个,过年就得热热呵呵。”
几桌子人全凑过来,包括季堂。他知道只要母亲在,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
季文华端着杯子叹口气,本来没想扫大家的兴致,可他担心孩子越纵容越不知天高地厚。仰脖子喝完酒又瞪着季堂说:“解决事情的办法多了,别动不动就打呀杀的。顾家丫头还没过门儿,这再要把人惊住闹退婚,打哪找这么合适的家?”
“老爷,不至于吧?谁家孩子不淘?再说,谁让那穷酸招惹咱没过门儿媳妇儿?”韩氏脸上也显出担忧的表情。
“目前看倒还不至于。回来前儿我去了一趟,亲家两口子好像不知道这事儿。我也给递话了,想必他们也该约束约束那丫头。”季文华说着指了指季堂,“二十好几的人了,该学着多动脑子!少犯混!”
“还是老爷办事儿稳妥,只要亲家两口没挑不是,这门儿亲就黄不了。行了行了,吃饭吃饭。”韩氏脸上露出笑容,为季文华夹菜。
“爹,我记住了!”季堂答应过仰头喝掉杯里的酒,转身冲另外一桌喊,“二妮儿,胖丫儿,等会儿再吃,赶紧给我爹下汤去。”完了坐下继续吃喝,两杯酒下肚,悬着的心逐渐平复。
门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响,多多少少都有些过年的意思。季家气氛没有先前那么吵闹,却还是充满浓郁的过节味道,毕竟这时大年夜。
大年初五拜财神,无论工商仕农都涌向各个庙宇。以南城楼城墙上的赵公明④庙、西门城楼关帝庙、山陕会馆的关帝庙最为热闹。顾家住在南门里,又是做生意的,自然登上跟前的南城门招财利市。顾清源走在前头,紧跟着是家族里有名望的长者。后面是顾太太、祝巧真和几个丫头婆子,中间簇拥着顾心懿,再后面是门里的堂兄弟,三姑六婆九奶奶的还真不少。
太阳刚露头,城上已经人山人海,人们都想在新年里沾点财气。季家弟兄早到了,他们半夜就让人守在庙门口,占住烧头三柱香的位置。季文华夫妇一身华服在庙门口站着,脸上乐呵呵的。旁边最近的是樊仲成和两个儿子老少十几口。他们是在等顾清源,三家一起烧这头三炷香。四下里拥挤的人们只能等樊、顾、季烧过再烧。如今三大世家又要结成姻亲,各方面实力比较那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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