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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率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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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就桂花写了时务策出来,倒是比什么作诗有意思多了。”

    萧综想象了下那个场景,突然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写时务策不错!”

    他笑完之后,表情突然一敛,肃容建议道:

    “那你就写时务策吧!”

    马文才说“时务策”只是随口一说,此时萧综正儿八经地建议他写时务策,眼皮子一跳,声调微扬:

    “写时务策?”

    这里四处无人,萧综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点了点头。

    “你头上有痣,这很好。可一旦有人发现额间有红痣就能得到父皇的重视,你且看着,不出三月,这额间有痣的人就会三不五时的冒出来,到那时,父皇再看你,就不是现在的心境了。”

    马文才上辈子就没见过梁帝,对他的性格自然不会比萧综更了解。

    “父皇看重你,是因为那个夭折的孩子。那个孩子既然夭折了,就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即使是父皇,也只能依照先皇后的长相去画他的画像,这就是说,父皇其实希望他的一切……”

    萧综叹息。

    “……能像先皇后,而不是他。”

    要像先皇后?

    马文才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涂脂抹粉的梁山伯。

    他打了个哆嗦。

    “我也不知道先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我出生时,先皇后已经去了好多年了。不过听旁人说,她是个永远刻薄的人。”

    那边,萧综的话还在继续着。

    马文才一怔。

    刻薄?

    “说这话的人,早些年一定和先皇后关系不好,但先皇后的性格也可见一斑……”萧综羡慕道:“她是个我行我素,不会考虑别人感受、活得自我的人。”

    “先皇后能这么活,是因为先皇后有这么活的本钱。”

    她是皇室之后,世族嫡女,嫁给当时还是微时的皇帝是低嫁,能不我行我素吗?

    “父皇敬重她,是因为她活的‘真’,敢说出别人不敢说出来的实话。昔日父亲也有过渐渐膨胀的时候,是先皇后不停地泼出冷水,迫使父皇缜密地考虑,方有了现在的江山。”

    萧综说出重点。

    “如果她还活着,也许不是个贤妻,但一定是对苍生有益之人。”

    马文才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萧综为什么这么说。

    当人走上那个位置时,想要再找个能说“不”的人,已经难上加难。

    萧综见他听懂了,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话已至此,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想吧。”

    说话间,两人都嗅到了扑鼻的香气。

    那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桂花的香气。

    桂花的香气,是一种充满侵略性的气味,当它的香味充斥鼻端时,使人再也闻不到其他的气味,其实和佛门的教义并不相同。

    可此时没有人考虑这微妙的矛盾,而是抓紧每一刻的时间反复在心中推敲自己的诗句。

    萧综看到前面人多,和马文才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去了,留下没有知客僧的马文才一人留在原地。

    好在马文才找到了一个护送他们过来的侍卫,在沟通之后,又被重新引回了原来的位置。

    马文才过去时,萧衍正效仿魏晋名士之举,命人在几株金木樨下铺了一大块毡毯,众皇子围坐在他的身边,随着他吟唱的曲赋打着节拍。

    “……光照四五月,诸花尽芳盛。持底唤欢来,花笑莺歌咏……”

    马文才一看在打拍子,一阵头疼,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三皇子第一个发现他过来了,伸手一拐旁边的哥哥萧统,对着马文才的方向努了努嘴。

    萧统看了过来,见萧综不和他在一起,皱了皱眉,对马文才做了个暂时离开的手势。

    马文才知道萧统希望他能和萧综一起过来,点了点头,就在桂花林的外围随便走了走,突然看到了萧综和徐之敬、褚向。

    国子学的学生们都到了,然而整个国子学有学生近两百人,这些人身份有高卑之分,三三两两聚集一地,有些五馆生已经被点了常侍官的,自然会去找那些皇子或宗室。

    徐之敬比较尴尬,他出身东海徐氏,可如今只是个庶人,但庶人和士人都不认同他,在这种聚会中,若马文才等人不在,往往最被排挤。

    想来刚刚萧综突然离开,便是去找自己这位“常侍官”去了。

    马文才没想到萧综会对徐之敬如此重视,显然徐之敬也没料到萧综有这么“体贴”,此时甚至有些感激涕零。

    褚向之前大概是跟着徐之敬在某处闲谈,萧综找了过来,便也寻到了他。

    褚向的境况和徐之敬差不多,他被梁帝不喜,其他人便也不待见他,正属于边缘人物。

    可二皇子似乎是很不在乎这些事情的,对待褚向的态度很是温和,甚至还客气地问几句“老夫人身体如何”之类的话。

    大概是感受到马文才的目光,萧综立刻转过了身,见到是谁后,笑着对徐之敬说:

    “我本担心你们无人引导会有些局促,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有人来找你们了……”

    他一指树下的马文才。

    “你们聊,我去寻兄弟们。”

    等萧综离开,马文才走了过去,和褚向互相一礼后,好奇地问徐之敬:“二皇子特地来找你?”

    “是啊,二皇子真是率性之人。”

    徐之敬感激地喟叹着:“他担心我一个人会局促,想要领我过去。”

    褚向也轻笑着点头。

    “看起来,二皇子对你不错。”

    褚向还好说,可萧综为何对徐之敬如此灵验相看?

    马文才想起萧综对自己的“招揽”,担心起徐之敬,心中油然生起了戒备。

    “岂止是不错。”

    徐之敬感慨着,“二皇子对徐家的医术颇为好奇,听说徐家藏有不少奇方,便来向我请教。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以他的身份,就算向我讨要,我也只能拱手呈上。”

    他这话一出,倒让褚向感兴趣起来。

    “二皇子向你请教了什么?”

    马文才也向他看去。

    “倒没什么,就是问我民间一些‘滴血认亲’之类的传说有没有依据,尤其是已经死了的人,该怎么确认身份……”

    “你怎么说?”

    褚向紧张地追问。

    “我?我不知道。”

    徐之敬无奈摊手,“我是医者,又不是仵作。”

    马文才皱着眉,越发觉得二皇子古怪。

    “不过我答应了他,若找到有关这方面的方子,会给他参详。”徐之敬说,“也不知道他堂堂皇子,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莫不是在研究刑狱之事?”

    说话间,同泰寺中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

    晨钟暮鼓,如今并不是晨钟之时,钟声响起,只有一个可能……

    徐之敬和褚向都整了整衣衫,向着后园的正中看去。

    诗会,要开始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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