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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介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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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肯定是您的家族纹章!我对纹章虽有点研究,能略作辨别,对家谱学却很不了解。我的伯爵的头衔是在托斯卡纳依靠圣埃蒂安纳总督的帮忙弄来的,要他们说这是旅行所必需的,我才接受了它。但是,一个人出门在外,马车的坐垫底下,总有一些想避开海关关员搜查的东西的。原谅我向您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没什么,伯爵先生,”莫尔塞夫非常自信地答道。“正如您所说。它是我家的纹章,也就是说,是家父这一族的,但您也看到了,这旁边有一面盾,上面有红色的直线和一座银色的塔楼,那是家母一族的。从她那一边来说,我是西班牙人,但莫尔塞夫这一族是法国人,而且我听说,是法国南部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

    “是的,”基督山答道,“这些纹章就可以证明,凡是武装去朝圣地的人,几乎都在他的武器上画着一个十字架或几只候鸟,十字架表示他们的光荣使命,候鸟则象征他们将要出发作漫长的旅行,并希望凭借虔敬的翅膀来完成它。您的祖先曾有人参加过十字军,而即使只参加了圣路易所领导的那一次,也已可追溯到十三世纪,那也算是历史相当悠久了。”

    “有可能吧,”莫尔塞夫说道,“家父的书房里有一本族谱,您一看便知。我曾在那本族谱上作过批注,要是奥齐埃奥齐埃(1592—1660):法国族谱学家。和若库尔若库尔(1704—1779):法国学者。看了,对于他们的研究一定大有裨益的。我现在已不再想那些事了,可是我必须告诉您,在我们这个平民政府的治理之下,我们对于这些事情又开始极大地关注起来。”

    “哦,那么,你们的政府还是另外挑选一些旧事旧物来做徽章的好,像我刚才所注意到的那种纪念品,和纹章是毫无关系的。至于您,子爵,”基督山继续对莫尔塞夫说道,“您比政府还要幸福,因为府上的纹章真是漂亮极了,看了引人入胜。是的,您的父母是普罗旺斯和西班牙两地的贵族。这就说明了我看到的那幅画像,我所钦慕的那种微黑的肤色,正是高贵的加泰罗尼亚的特征。”

    此时,得由俄狄浦斯据希腊神话讲,他是无意中杀死亲生父亲并娶生身母亲为妻的底比斯国王。他猜出斯芬克斯的谜,拯救了底比斯。和斯芬克斯斯芬克斯常见于希腊和埃及的艺术作品中,最著名的是底比斯有翼的斯芬克斯。据说它专以缪斯传授的谜语刁难人;今天,它成了智慧的象征。亲自在场才能猜透伯爵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话语中的讥讽含义了。因此莫尔塞夫仍以微笑答谢;他走在前面为伯爵开路,并且推开那扇门楣上有纹章的门,我们已经介绍过了,这扇门是通向客厅的。

    在客厅最引人注目的一面墙上,又有一幅肖像画。画上是一个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到三十八岁之间,身穿一套军官制服,佩戴着金银双重肩章,由此可见官衔很高;他的脖子上挂着荣誉军团的缎带,表明他曾当过司令官;在胸部,右面挂着一枚武将荣誉勋章,左面挂的是一枚查理三世的大十字勋章,这说明画上的这个人曾参加过希腊和西班牙的战争,或曾在那两国完成过某项外交使命,所以才得到了这个勋章。

    同样的,基督山对于这幅画像也产生了兴趣。他正在仔细观看的时候,一扇侧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正是莫尔塞夫伯爵本人。他年约四十到四十五岁。但他看上去至少已有五十岁了,头发理成军式的,剪得很短,他那漆黑的胡须和漆黑的眉毛与他那几乎已全白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穿的便服纽扣眼上佩戴着他所有的各种勋章的缎带。这个人以一种略带急促但相当庄严的步子走进房来。基督山知道他向自己走过来,而他自己却一动也没动。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如他的目光盯在了莫尔塞夫伯爵身上一样。

    “父亲,”那青年人说道,“我很荣幸能把基督山伯爵先生介绍给您,他就是我以前跟您说过的,在我最危急的关头侥幸遇见的那位义士。”

    “欢迎之至,先生,”莫尔塞夫伯爵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向基督山致意,“先生保全了我家唯一的继承人,这种恩情我们永世难忘。”

    莫尔塞夫伯爵边说边指了指一张椅子,他自己则坐在窗口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基督山在莫尔塞夫指给他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下来,他坐的姿势恰巧使自己隐藏在了在鹅绒大窗帘的阴影里,在那儿,他从伯爵那张劳累忧虑的脸上,看到了时间用一条条皱纹记录下的一个人的全部内心隐痛。

    “伯爵夫人,”莫尔塞夫说道,“在接到通报,知道您已经光临的时候,正在梳妆,她很快就会到客厅里来的。”

    “我到巴黎的第一天,”基督山答道,“就拜会到一位命运之神对他很垂青,功名并重的人,真是荣幸之至啊。那么在米提贾平原或阿特拉斯山区,是不是还有一个元帅的权位在等着您呢?”

    “哦,”莫尔塞夫回答说,脸上微微有点发红,“我已经退伍了,先生。我曾在布蒙元帅的手下作战,在复辟以后被封为贵族。我本来有希望得到更高的爵位,但如果还是拿破仑当政的话,谁又能料得后来的情形会怎么样呢?七月革命的功绩似乎就在于它的忘恩负义,尤其是对那些在帝国时期以前就已为国效劳的军人忘恩负义。所以我提出了辞职。一个人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以后,一旦回到客厅里,简直连怎样在光滑的地板上走路都不会了。我挂起了剑,投身到政治里。我致力于实业,我研究各种实用的工艺。在我二十年的军队生活里,常常想这样做,但那时我没有时间。”

    “您的民族之所以优异于其他国家就因为有这样的实业精神,先生,”基督山答道,“您出生于名门世家,拥有巨大的财产,您居然一开始就甘愿作为一名普通士兵慢慢往上晋升,实属罕见。接下来,当上了将军、法国贵族院议员、荣誉军团的司令官之后,您又甘愿从事第二种职业,并且从头学起,不为个人的前途着想,不图报偿,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有益于您的同胞……啊!先生,这真是难能可贵啊;我甚至还想说,这简直是崇高的壮举。”

    阿尔贝在一旁听着,很是惊异,他从来没有看见基督山这样热情奔放过。

    “唉!”这位生客继续说道,无疑是想驱散莫尔塞夫额头上的那一片淡淡的阴云,“我们在意大利就不会这样做,我们按照原有的阶级或种族长大,我们沿着前一代人的路线前进,常常也是同样的碌碌无为,终生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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