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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一日早晨,在埃尔代街二十七号那栋住宅一切准备就绪。阿尔贝・莫尔塞夫与基督山伯爵在罗马约好的要在巴黎相会。阿尔贝・莫尔塞夫所住的那座楼房位于一个大庭园的一角,正对面另有一座建筑物,那是仆人们住的地方。这座小楼仅有两扇窗临街,其他窗子通通敞开,其中三扇朝院子,两扇朝花园。
庭院和花园中间,耸立着莫尔塞夫伯爵和伯爵夫人时髦而宽大的住宅,虽属皇家风格建筑,但并不引人入胜。沿建筑的整个侧面,一堵高墙临街矗立;高墙上,间隔摆放着鲜花盛开的花盆;大墙中间,一道铸有镀金铁尖的栅栏门,供要人的马车进出;还有一道小门几乎贴近门房的住所,是给仆人或是徒步进出的办事人员专用的。
从选择这座房屋归阿尔贝居住这一点上,很容易看出一个母亲对儿子是多么的体贴入微,同时还可以看出她既不愿儿子离开她,但也明白他很需要有自己自由的空间,当然我们也必须承认,另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这青年本人的聪明自负,情愿过一种自由而怠惰的生活。透过朝街的这两个窗子,阿尔贝可以看到经过的一切。街上形形色色的景象,青年人是非看不可的,他们总是希望地平线能在他们的面前旋转,那样就可以坐观世界上的各种景色,即使那个地平线只是街道也好。
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可以通过朝街的两扇窗户向外巡视。对年轻人来说,向外界观望是至关重要的,他们总是希望人们在他们的视野之内一一经过,哪怕看到的仅仅是街上的景色而已!巡视了一番过后,倘若他注意的对象看来值得进一步深究的话,为了实地探访,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就可以从一扇小门出去;这道小门与我们上面提到的设在门房住所旁边的那扇小门遥相对应,值得我们特地作一番介绍。
那是一扇名副其实的小门,其貌不扬,加之满布灰尘,因此从建造起那天就几乎被人遗忘了。它似乎永远紧闭,可是仔细涂过油的门锁和铰链,又表明有人神秘而频繁地出入。这扇门向门房嘲笑,因为虽有门房警卫,它却逃过了他的管辖;开门的方法,像《一千零一夜》里的阿里巴巴喊一声“芝麻开门”一样,只要由世界上最甜蜜的声音说一个魔字,或由世界上最白嫩的手叩一个暗号就得了。一条宽大而僻静的长廊和这扇小门相连。长廊的尽里就是候见室,候见室的右面是朝向庭院的阿尔贝的餐厅,左面是临花园的阿尔贝的客厅。片片灌木和爬山虎被遮蔽得一点也看不见,只有置身于小楼底层,喜好偷看的小人才能窥见室内的情形。
这两个房间,是那些好奇的眼睛能从楼下窥视到的唯一的房间。楼上的房间和楼下的是对称的,只在候见室那个地位多出了一间;这三个房间是一间客厅,一间密室,一间卧室。楼下的那间客厅是一种阿尔及尔式的吸烟室,是备抽烟者用的。楼上的那间密室和卧室之间有一个暗门相通,暗门就在楼梯口,由此可见布置的是很周密的。
在这一层楼上,有一间宽大的艺术工作室,由于是一个统间,中间无隔栏,所以面积显得非常大,这可以说是一间群芳楼,在这里,艺术家和花花公子们互相争雄。这儿堆积着阿尔贝随兴陆续收集来的各种东西:号角,低音四弦琴,大大小小的笛子和一整套管弦乐队的乐器,因为阿尔贝曾对乐队有过某种狂想(不是嗜好),此外还有画架,调色板,画笔,铅笔。因为他在音乐的狂想以后,又对绘画产生了一阵兴趣;还有衬胸软垫,拳击用的手套,阔剑和练习击剑时用的木棍。因为,像当时那些时代的青年一样,阿尔贝・莫尔塞夫除了音乐和绘画以外,还以坚忍得多的精神学习了三门武艺,以完成一个花花公子的所受教育,那三门武艺是击剑,拳击和斗棍;就在这个房间里,他接待了格里西埃、库克斯和夏尔・洛布歇分别是当时有名的剑术家、拳击家和棒术家。。
这个备受宠幸的特别房间的其他家具有:弗朗索瓦一世时代的古老箱柜,箱柜里装满了中国瓷器、日本花瓶、吕加的陶瓷和贝尔纳・德・帕利西帕利西:生于1510年左右,法国著名的上釉大师和陶器制造家。亲手制作的碟子;古色古香的沙发椅,也许亨利四世或是苏利、路易十三或是黎塞留都曾坐过。因为其中两张上面点缀着雕刻精美的盾形纹章,在纹章蔚蓝的底色上开着三朵鲜艳夺目的法国百合花,百合花上刻着一顶法国王冠,显然,这两张沙发椅曾为罗浮宫家具贮藏室收藏,至少也是某个皇亲国戚城堡里的旧物。在这些庄重、晦暗的椅子上,杂乱地堆放着色彩鲜艳的优质绫罗绸缎,绘有波斯太阳的图案,或是由加尔各答或昌德纳戈尔女人的纤纤细手织成的。这些织物派什么用场,很难说清楚;它们使人看了赏心悦目,同时,似乎也在等待最后的未知的归宿,在此之前,它们便以柔软光滑、金光灿灿的光泽使满室生辉。
房子的中央,有一架花梨木的钢琴,体积虽小,但在它那狭小而响亮的琴腔里,却包含着整个管弦乐队,它正在贝多芬、韦伯、莫扎特、海顿、格雷特里和波尔拉的杰伯的重压之下呻吟着。在墙上、门上、天花板上、挂着宝剑、匕首、马来人的短剑、长锤、战斧、镀金嵌银的盔甲,枯萎的植物,矿石标本以及肚子里塞满草、正展开火红的翅膀、嘴巴永远闭不拢的鸟。这就是阿尔贝心爱的起居室。
不过,约定会面的那天,略加梳洗打扮的年轻人,却把他的总部建立在底层的小客厅里。在一张桌子的四周,等距离地围着一圈宽大而柔软的长沙发,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著名烟草,从彼得堡的黄色烟草到西奈半岛的黑色烟草,还有马里兰的,波多黎哥的,拉塔基亚的,总之,从彼得堡的黄烟草到西奈半岛的黑烟草无不具备,都装在荷兰人最喜欢的那种表面有裂纹的瓦罐里。在这些瓦罐旁边,有一排香木盒子,这些盒子,按里面所装的雪茄的大小和品质,依次排列着的是蒲鲁斯雪茄,古巴雪茄,哈瓦那雪茄和马尼拉雪茄;在一只打开着的碗柜里,放着一套德国烟斗,有的是旱烟斗,烟斗是镶珊瑚的琥珀制的,有的是水烟斗,带有很长的皮管子,吸烟者可任意选用。这种顺序是阿尔贝亲自安排的,也可以说是存心要乱顺序,因为当时不像现代,宾客们在早餐席上有过咖啡以后,都朝着天花板吞云吐雾的。
十点差一刻时,一个贴身男仆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小马夫,和一个名叫约翰的仆人一样,只会讲英语。这就是阿尔贝的随从的全部阵容。当然,宅邸的厨子也供他使唤,在盛大场合,伯爵的保镖也供他差遣。贴身仆人叫格尔曼,得到年轻主人百分之百的信任。他把手里的一叠报纸放在桌上,然后把信件交给了阿尔贝。
阿尔贝对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信札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挑出了两封笔迹妩媚,洒过香水的信,拆开信封,用心仔细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这两封信是怎么送来的!”
“一封是邮差送来的,一封是唐格拉尔夫人的听差送来的。”
“回报唐格拉尔夫人,说我接受她在她的包厢里给我留的那个位置。等一等,今天抽空去告诉罗莎一声,说我离开戏院以后就应邀到她那儿去吃晚餐。给她带六瓶酒去,要花色不同的,塞浦路斯酒,白葡萄酒,马拉加酒,再带一些奥斯坦德牡蛎去。牡蛎要到鲍雷尔的店里去买,可别忘了说是我买的。”
“先生几点用餐?”
“现在是几点了?”
“十点差一刻。”
“那就在十点半准备好。德布雷或许不得不到部里上班……而且……(阿尔贝看了看他怀中的记事册),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半,这是我和伯爵约好的时间,尽管我不大相信他的许诺,但我要守时。顺便问一下,你知道伯爵夫人起身了没有?”
“要是子爵少爷想知道,我可以去问一问。”
“是的,向她要一箱开胃酒来,我那一箱已经不多了。告诉她,我想在三点钟左右去看她,并请她允许我介绍一个人见她。”
跟班的退出了房间。阿尔贝往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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