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夫酒家时,她差点晕了过去;十八个月前,就是在那家酒馆举行订婚宴,而她若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可以看到她还依旧爱着他。费尔南虽比较快乐,但并不很心安理得,因为我现在还觉得,他时时刻刻都怕爱德蒙回来,他极想带着他的老婆一同远走高飞。加泰罗尼亚村所隐伏的危险和所能引起的回忆太多了,结婚一周之后,他们就迁走了。”
“后来您又见过梅尔塞苔丝吗?”神甫问道。
“见过,西班牙战争期间,费尔南走了,她独自留在佩皮尼昂法国南部东比利牛斯省省会,距地中海十五公里。教育儿子。”
神甫打了个寒战。“她的儿子?”他说道。
“是的,”卡德鲁斯回答,“小阿尔贝。”
“可是,既然能教育她的孩子,”神甫又说道,“她一定自己也受过教育了。我听爱德蒙说,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渔夫的女儿,人虽长得漂亮,却没受过什么教育。”
“噢!”卡德鲁斯答道,“他对他的未婚妻竟知道得这么少吗?梅尔塞苔丝大可做一位女王,先生,如果皇冠是戴到一位最可爱和最聪明的人的头上的话。她的财产不断地增加,她也随着财产愈来愈伟大了。她学习绘画、音乐,样样都学。而且,我相信,这句话可只是我们两个自己说说的,她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散散心,以便忘掉往事。她之所以要丰富自己的头脑,只是为了要减轻她心上的重压。但现在一切都很明白了,”卡德鲁斯继续说道,“财产和名誉使她得到了一点安慰。她很有钱了,成了一位伯爵夫人,可是……”
“可是什么?”神甫问道。
“可是我想她并不快乐。”卡德鲁斯说道。
“这个结论您是怎么得来的?”
“当我发觉自己处境非常悲惨的时候,我想,我的老朋友们或许会帮助我。于是我就到唐格拉尔那儿去,他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我又去拜访费尔南,他只派他的贴身仆人送了我一百法郎。”
“那么这两个人您一个都没有见到了。”
“没有,但是德・莫尔塞夫夫人却见到了我。”
“怎么会呢?”
“当我走出来的时候,一只钱袋落到了我的脚边,里面有二十五个路易。我急忙抬起头来,看见了梅尔塞苔丝,她马上把百叶窗关上了。”
“那么维尔福先生呢?”神甫问道。
“噢,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认识他,我也没有什么可要求于他的。”
“您不知道他的近况吗?他有没有从爱德蒙的不幸中得到好处?”
“不,我只知道在逮捕爱德蒙以后,过了一些时间,他就娶了圣・梅朗小姐,不久就离开马赛了。但是,毫无疑问,他一定也像那些人一样的走运。他无疑像唐格拉尔一样有钱,像费尔南一样得了高官厚禄。只有我,您看,还是这样穷,好像是被上帝所遗忘了的。”
“您错了,我的朋友,”神甫答道,“上帝也许有时会暂时照顾不到,那是当他的正义之神安息的时候,但他总有那么一刻会想起来的。这就是证明。”神甫一边说,一边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钻石,递给了卡德鲁斯,“我的朋友,拿去这颗钻石吧,它是您的了。”
“什么!给我一个人吗?”卡德鲁斯大声叫道,“啊!先生,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颗钻石本该在爱德蒙的朋友们之间平分,可是他只有一个朋友,所以不用分了。拿着这颗钻石,再把它卖了吧;它值五万法郎,我再向您说一遍,我希望这笔钱,足以使您摆脱贫困。”
“噢,先生,”卡德鲁斯怯生生地伸出了一只手,用另外那只手抹掉了他额上的汗珠,“噢,先生,您可别拿一个人的快乐或失望开玩笑!”
“我知道快乐和失望是怎么回事,我从来不拿这种感情开玩笑。拿去吧,只是,有一个交换条件――”卡德鲁斯本来已经碰到了那粒钻石,听到这句话便又缩回手来。神甫微笑了一下。“有一个交换条件,”他继续说道,“请把莫雷尔先生留在老唐泰斯壁炉架上的那只红丝带织成的钱袋给我,您告诉过我它还在您的手里。”
卡德鲁斯愈来愈惊异,他走到一只橡木的大碗柜前面,打开碗柜,拿出了一只红丝带织成的钱袋给了神甫,钱袋很长很大,上面有两个铜圈,从前镀过金的。神甫一手接过钱袋,一手把钻石交给了卡德鲁斯。
“噢!您简直是上帝派来的人,先生,”卡德鲁斯喊道,“因为谁都不知道爱德蒙曾把这颗钻石给了您,您完全可以自己留起来的。”
“看来,”神甫自言自语说道,“您是会这样做的,”他站起身来,拿起他的帽子和手套。“好了,”他说,“那么,您所告诉我的一切完全是实情,完全可以相信的了?”
“听着,神甫先生,”卡德鲁斯说道,“在这面墙的一角有一个圣木做的基督十字架,在这只箱柜上有我老婆的《圣经》:请打开这本书,我就把手伸向基督,面对《圣经》向您起誓,我将为拯救我的灵魂向您起誓,以我作为基督徒的信仰向您起誓,我对您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正发生过的,如同在最后审判的那一天,人类的天使在上帝的耳边说的那样。”
“很好,”神甫从他的态度和语气上已相信了卡德鲁斯所说的确是实情,就说,“很好,希望这笔钱能有益于您!再会!我要回到我那远离互相残害的人类的地方去了。”
神甫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千恩万谢并一再挽留的卡德鲁斯,他自己开门,走出店外,骑上马,又对客栈老板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向他来时的那条路上去了,而那客栈老板则不断地大声喊着再会。当卡德鲁斯回过身来的时候,他看到身后站着卡尔贡特娘们,她的脸色比以前更白了,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
“我所听到的那些话的确都是真的吗?”她问道。
“什么!你是说他把那颗钻石只给了我们吗?”卡德鲁斯问道,他高兴得有点糊涂了。
“是的。”
“再真不过了!看!就在这儿。”
那女人对它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沉闷的声音说:“说不定是假的呢。”
卡德鲁斯吃了一惊,脸色立刻变白了。
“假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假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给我一颗假钻石呢?”
“可以不花钱而得到你的秘密呀,你这笨蛋!”
卡德鲁斯在这个念头的重压之下,一时弄得面无人色。
“噢!”他一面说,一面拿起帽子,戴在他那绑着红手帕的头上,“我们不久就会知道的。”
“怎么知道?”
“博凯尔集市上,会有巴黎的珠宝商,我去让他们鉴别一下。看好屋子,老婆,过两个钟头我就回来。”
卡德鲁斯冲出去,跑步赶路,但同那陌生人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五万法郎!”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卡尔贡特娘们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倒是一大笔数目钱,但还算不上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