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之间见识有限的小丫头,陆澄这么问,却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
陆樱想了想,认真的答道:“我觉得,咱们不用太刻意。已经回到这个环境里了,自小长到大,身边的人和物,都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大哥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然会去想,说不定想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想起来了呢?”
陆澄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个时候,就是考验一家人耐心的时候了。”
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陆澄絮絮叨叨的说道:“翠竹园里,这几年你母亲差人每日打扫着,全都是他还在时的模样,他应该不会生疏。”
“他自小就爱收集兵器,全都陈列在雁沙堂里,以前他每每从军营里回来,都要找观海他们切磋的,明日我带他去雁沙堂看看,再叫人无事了陪他练练拳脚……”
“他最喜欢的那杆长枪,你母亲睹物思人,也叫人收起来了,我这叫人取出来,给他送去……”
一边说,一边还挖空心思的想着,这一刻的陆澄,褪去了朝堂上那个遇到何事都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沉稳模样,只是一个父亲。
“爹爹放心吧,温暖的力量是很大的,大哥只要回来了,有父亲这样关心他,还有祖母和母亲每天在他耳边碎碎念的说他小时候的事,大哥就是想不记起来都难。”
劝慰的说着,见陆澄再无什么吩咐,陆樱起身行了礼,退出了远山斋。
一路走到春辉堂,便见屋子里隐约有薛氏的哭声,陆樱顿住脚步,不知该进去还是退出来了。
转身要走,正瞧见项嬷嬷抹着眼泪出来,吩咐沉香等人别进去,又让小丫鬟们准备热水什么的一会儿服侍薛氏净脸,陆樱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项嬷嬷,母亲怎么了?”
虽是抹着泪,项嬷嬷却一脸老怀欣慰的欢喜,“夫人给世子做了身厚袄,送去翠竹园,正瞧见世子在雁沙堂门口发呆,夫人问他愣在那儿做什么,世子说……世子说……”
眼泪又连成串儿的落了下来,项嬷嬷抽泣着说道:“世子问夫人,他的红缨枪放哪儿了。”
那句话一问出来,别说薛氏,就连陆彦韬自己都愣住了。
养了一年多伤才好起来,之后的两年,陆彦韬一直用的都是长剑,偶尔出门时会在腰间绑一柄软剑。
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他从前最喜欢也最常用的,是长枪。
而他那杆红缨枪,是他八岁生辰是他的舅舅薛大人送给他的,而枪上的红穗子,是薛氏打好给他系上去的。
后来每过两年,陆澄便差人将红缨枪送去兵器大师那里增加些份量,所以,算起来,那杆红缨枪,陆彦韬已经用了十年了。
可见,一个人就是忘记了所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或者说是执念,是深深刻在心底无法磨灭的。
既然陆彦韬能记起他用惯了的红缨枪,又怎么会记不起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
也怨不得薛氏会这样失态的泣不成声了。
吸了吸鼻子,陆樱转身出了春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