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没有以前刻的字好,那几个字看起来舒服,刻起来也顺手。哪几个字?那位情报人员问。老特工斜眼看着情报人员和彩主儿写的字,觉得匠人和情报人员都没进入主题,“华日”,是有限爱国,“日华”,是彻底卖国。情报人员隔着匾说,用心良苦呵。什么?匠人问他。你不能再收我们钱了,这块匾,一面是爱国,一面是卖国,你还怎么收我们钱?情报人员胡说一通。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特工骂道。爱国?匠人说,撑死了,是爱你们自己的烟草行,不过钱可以少收,这刻“日华烟草行”的钱,就与刻“华日烟草行”的钱一样多,好不好?联系上了,爱国和不爱国被连在了一起,老特工没想到,这爱国和不爱国,在经济上居然是相等的。匠人骂道,撑死了,是爱烟草行,顶多是这样,还骂,脑子坏了。情报人员也骂起来,狗屁,既不是爱国,也不是爱烟草行,只是为了工作。匠人听罢,笑起来,说,你们烟草行真行,把爱国、不爱国都说成了是自己的工作。真是为了工作,情报人员差一点把“收集日本人情报”这一句给说了出来,他说了“收集”两字,马上闭口不说。匠人把匾靠在墙上,拍拍手,说,什么“收集”,是“赶集”吧?是赶集,是赶集,情报人员忙说,我们赶集,是为了去买烟草。赶集,赶集,老特工也这样胡说,不过话说回来,你真不能收我们的银元,我们的一块匾让你来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老特工对匠人说到这儿,觉得再与匠人就这事儿谈下去,那肯定是多费口舌,于是老特工对情报人员招招手,说,你就呆在这儿不走,看师傅刻字儿,刻完了,就去找会计,上次付多少,这回仍付多少,说完,走了。匠人没办法,打开包,取出工具,开始刻字。
几天,就几天功夫,匠人把字刻好,然后上金粉,涂漆,好,一块金光四溢的匾出来了。匠人把匾放在一只条案上,嘴里骂,汉奸匾。
老特工被情报人员叫来,他看了一会儿,问,是谁做的漆工活?匠人说,是我呀。老特工转念想,他是个刻字的,现在又做了漆工的活儿,这还能叫专业吗?况且,他又刻字,又刷漆,这工钱不是要多给了?不成,先不提这茬。老特工对匠人说,是你自己要给匾上漆的?你是刻字、上漆一人包了。匠人咧嘴笑道,这活儿我全包了,以前刻“华日烟草行”时不是这样,这次我全包了。老特工用手摸匾,干了,嘴上不说,心里却说,狗东西,把一块帮日本人说话的匾做得这么好。老特工叫情报人员带匠人去领银元,说,就是那个数,我们说好的。匠人拿了银元就走人。
老特工心想,这匠人倒也不坏,多做了漆匠的活儿,也不想多得工钱,反而帮我们省了一笔漆工费。来,把匾挂上去,老特工吩咐说。别人问,挂哪面?挂正面,老特工说得很神气,挂正面。哪面是正面?不知趣的人问。老特工有点生气了,当然是假生气,他把袖儿一绾,骂道,真笨,作为中国人,“华日烟草行”是正面,反面是“日华烟草行”。大家拿来梯子,把匾挂了上去。大家往街心一站,嘿,是正面,“华日烟草行”,爱国。老特工点头,并关照大家,平时没事,就是小鬼子没来,我们就挂正面,来了,挂反面,骗骗他们哪。大家都说,对,骗死小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