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紧张。
站长最后也卷入其中。他站在情报站的院子里,左边几个是赞成老过的人,右边几个是反对老过的人,站长站在两排人中间,这两排人像两排柳树,正在迎风倒,或者正在迎风飘,站长站在这两排柳树中间,慢步细履,行走得滋滋有味,左边的人说出赞成老过的话,右边的人说出反对老过的话,两边人不同意思的话像是从两边吹来的风,赞成或反对,风或雨,都从两边吹过来,情况并不暴烈,并不凶残,并不是在进行斗争,站长突然说,大家抬头看匾,看匾,匾上有字,有字?是什么字?站长问大家,站长问左右两排柳树,是什么字?什么字呀,柳树们说,是什么字呀,站长,我们有意见,你作为站长,应该认真听取,站长说,“步云瀑”是个什么意境?反对,赞成,反对,赞成,两边的柳树各说各的,反对,赞成,站长大人,你也应拿出一个看法来,站长说,“步云瀑”跟我们有没有关系?柳树们没作这个准备,所以都不回答,站长说,跟老过有没有关系?柳树们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准备,也不回答,站长说,老过拿钱请我们吃饭,来了,来了,柳树们说,来了,来了,大家都在等站长给出答案,站长一个急转身,走出两排柳树中间,就像老过走拳时,跳出场地,跳出圈子,再跳几下,跳几下,远远地、大大地跳出了与人作对厮打的圈子,站长跳出来,脚刚落地,在两排柳树之中就有一棵柳树出来说话,这是认输呵,站长,你这是在认输呵,站长脚底站稳,说,嘿,没任何关系,老过呵老过,你有钱,不会自己一个人花吗?干吗要到处张扬,到处请人吃饭?老过如此做派,跟一个情报工作者的身份不符,两排柳树这会儿已经散了形,变成了分散开来的一顶顶雨伞,有的雨伞已被打开,有的没被打开,被打开的雨伞都想发表意见,紧闭的雨伞只想守住阵脚,所以这些紧闭的雨伞虽然也是散开来的,但隐隐约约仍有队形可以被看到,雨伞靠近站长,是一个整体,是雨落了半夜,现在雨停了,靠近,靠近,一把雨伞说,站长,不管是柳树,不管是雨伞,你说一声,是反对老过,还是赞成老过,被偷了,题目被偷了,是偷梁换柱的那种偷,站长说,“步云瀑”究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站长依次看过去,不知他是在看柳树呢,还是在看雨伞,他依次看过去,不能说呀,“不能说呀”,这一句话是站长说的,还是柳树们或雨伞们说的?大家都在想,想自己有没有说这句话,大家正想着,老过来了,是老过来了,是老过说的,“不能说呀”,是老过说的,改,这事儿得改,得改过来,我来了,老过说,老过是声形并茂来到大家中间,这事儿得改,改,柳树被改成了雨伞,这是以前的改法,雨伞被改成了情报站里的工作人员,这是老过来了以后的改法,全体谍报人员都在院子里站着,就老过一个人不是谍报人员,站长说,老过同志,你身边还有多少钱可供我们喝酒?完了,连站长都在想着老过身上的钱了,完了,连站长都在这样想了,老过把手一挥,说,走,下馆子喝酒去,这是最后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