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旦又说,亲爸,我弄出来的那些草书条幅,你看有没有长进?大先生朝算旦瞪了一眼,再瞪一眼,说,你那些东西也叫书法?是工业产品,你就是制造这些产品的机器。哎,不对,亲爸,你帮我看看,真帮我看看,我的那些东西算不算草书作品?为什么不算呢?一般人用笔写,我用布条蘸墨,往宣纸上扔,一扔一个字,一扔一个字,这方法,到李唐城里去找找,除了我吉算旦,还有哪个人会?没有了,没人会像我这样写草书了。亲爸,你以为这么做容易吗?不容易,亲爸,真不容易,不信,你和娘也在白纸上扔几个字出来给我瞧瞧?亲爸,你不妨试试。大先生闷了好久,后来说,你把你弄出来的东西拿到外面街市上去卖,看看效果如何。我的名儿也好,布墨文士,是布墨文士,这名号得来也是不易的。大先生说,算旦,你的名号是谁起的?算旦说,是我自己起的,亲爸,你忘啦?是我自个儿起的,芭妹,你说呢?没人响应,算旦回头看,不见了芭妹。大先生也看,没有,人没了。算芭为了老过之事,心急如焚,根本没兴趣在一旁听大先生和算旦谈论书法,于是便一个人走了。算旦说,不管她,她也不懂书法。对,不管她,这个傻丫头,也算是吉府里的二小姐,小时候也是学过文化,读过书的,却不懂书法,不管她。我的草书,我的“布墨文士”的名号,我的……反正你得去外面街上试试,让李唐城里的普通人都来看,每幅东西都标上价格,看看有没有人买。这有何难?算旦说,这有何难?只要亲爸写篇文章,介绍我的扔布条书法,我就敢……就敢怎样……我就敢自己上街去摆摊位,卖我的东西,我一边叫卖,一边让小厮高举着我的书法作品,再把亲爸写的介绍文章,随着我的摊位,随着我的书法条幅,一起向市民展示。大先生坐到椅子上,他刚才是站着和小姐说话的,在站之前,是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现在是坐在书桌侧面的圈椅上。大先生说,你拿了我的东西,到街边摊位上放着,不怕丢人现眼?亲爸准备把什么东西给我,让我带到街上去卖钱呢?我的什么东西?我能有什么东西?除了我的书法条幅,还能有什么东西?算旦暗想,本来是想让亲爸写一篇文章,自己拿了这篇文章去街上蒙人,多卖几幅字,用来证明自己的书法成就,亲爸的文章,城里人都服,现在改了,拿了亲爸的书法作品上街去,这么弄法,到底是好是坏?关键是市民见了我的东西,又见了亲爸的东西,他们会作什么选择?试试吧,大先生说。试试,算旦想,到了外面街上再说。
说试就试,算旦隔天叫了五个小厮、一个贴身丫环,拿了自己的布条草书,拿了亲爸给的几幅狂草条幅,来到吉府大门口,在街边摆了一个小摊位,叫卖起来。一开始没人应,不但没市民应,反而将几个巡警招了来,巡警起先要发威,后来了解到是吉府小姐出来摆摊位,立即就哑了口,非但不冲,还帮着维持场面。客人越聚越多。先来的客人是见有敲着燕巨大落款的书法条幅,才纷纷掏钱来买的,后来的客人没见到燕巨大的书法,但看见布条书法也是十分了得,便也买了起来。大先生的书法作品一共有三件,全部被人买走,算旦的东西被人买走几件,留下来几件没被卖掉,总算可以,东西见了市面,让李唐城里的人知道了有“布条书法”这种书写方法,不错。算旦身旁的一个小厮向算旦提议,小姐应当在现场做布条书法表演。好,真是好提议,但算旦回头一想,也不成,也难成,这布条书法是靠用布条蘸墨扔字来写,一扔一个字,一扔一个字,当场扔字,没一点把握,没把握,有时在家里,写一幅字,要扔无数次,才会成功,扔字,这毕竟是扔字,不是写字,这个提议不能够被采纳。
大先生见算旦卖掉了几幅字,也夸奖她,大先生从此改变了对布条书法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