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中国各地,五十岁以后才来这庙里落脚,落了没几年脚,因其佛学高深,便被一些身居更高层次的僧人推荐,做了这座山中寺庙的主持,主持本人我以前无缘得见,但他在庙里题下的条幅,我却见过几处,主持的字也算是不错的书法作品,学的是魏碑,或者说是以魏碑风格为明显笔法来写字的,这座庙里的题字颇多,但都不是上乘之作,只有进到庙门前,题在庙门上的那几个字不同凡响,是一件上乘的书法作品,但我没问众和尚,此字是由谁题写的。
来到主持处,医生见到我,几乎是一个鱼跃,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先生,大先生,好久不见,你在庙里闲住,可别忘了山下世间的事情呵。”医生有说有笑。我未及回答他,坐在堂中正椅上的大和尚猜到了我是谁,也离座走到我跟前,向我作揖施礼。我回礼,说,我来庙里给僧人们添麻烦了。不的,不的,大和尚说,施主乃是来自于大户人家,山庙多年来得了不少贵府的捐赠,先生居于本庙之中,是对本庙的照顾。是眷顾,医生说。是一种礼遇,我说。“这位是不是主持大和尚?”我问医生。就是主持。在大堂两边的几张椅子上,还同时有几个高龄和尚坐陪,我学和尚的作揖样子,分别向他们施礼问候。
医生见我同众和尚都见过了礼,把我拉到一旁,说,我是专为药品的事情来庙里的。我一听,这可是秘密,是为了抗日事业,我说,日本人那儿口风紧,想要从他们那儿了解到同医院的药品交易情况,不大可能,因为现在交战各方都需要大量药品。医生说,别急,我们同山里抗日武装已有过几次接触,谈得蛮好,谈得蛮好。没了,具体的谈判内容,医生一点都不向我吐露,我不是他们组织上的人,具体实情,医生是不愿跟我说的。我说,日本人给医院药品,医院也会把一部份药品转售给别人,你们要想办法,使你们自己就成为这个“别人”。这你就别操心了,医生说,我们同山里的抗日武装谈得蛮好,我都上了大山了,直接与毅司令、克将军见了面。药品解决了?全没解决。药品解决了?解决了一部份。药品解决了?医生见我反反复复说“药品解决了”这句话,想必也会有点恼火,他干脆就不回答我。我究竟不是医生他们组织上的人,事情到了关键时刻,就没了我的影儿了,但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药品方面的事,药品解决了,这也是喜事,是抗日需要,是好大的一件喜事。
大和尚请我入座,但在我身边没有一只空椅子,在整个大堂里,此时只有两只椅子空着,一只空椅子是医生坐的,另一只是大和尚坐的,我又不能将两边的几位老龄和尚赶走一位,让我来坐,或者我就去后面小屋里拖一只椅子来……这不成,这不成。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闻了风声,两边的老龄和尚居然集体起立,向主持告别,走掉了。
许多和尚乘着风起,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