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积谷内外有抗日武装活动,进了谷,我们只能利用当地居民,要是让日本兵直接去了麦积谷、麦积堡,抗日武装定会下山来骚扰,我们的考古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了。”川次郎还在不停咽着口水,他说:“而且我此次进谷,不能挂起日本考古人员进山谷进行文物发掘这样一杆旗帜,我们硬让中国人为我们大日本做这类事情,人家也不愿意,谷里人也怕担汉奸的恶名声。抗日人员在山上、谷里频繁活动,被他们了解了情况,他们派人,在谷里做工作,到那时,谁还敢跟着我去开挖老坟头?”“那依先生之见,此事该怎么做呢?”“是教授,是帝国大学的著名文博教授。”“是教授,先生您是一位杰出的古代文化研究行业中的教授。”“不是这样说的,是文博教授,我研究的是亚洲古代文明、古代文化,研究人类过去的文明发展史,而来中国大陆进行考古活动,只是我的工作的一个组成部份,我是受帝国大学、受日本文化机构,不,是受亚洲文化研究机构委托,来这儿展开工作的。”“您是日本的著名教授。”“不是什么行业,不是。”“不是。”“说我的工作是什么行业,这也太……太……”“太什么?”“下面的话难说了。”“川次郎教授,我跟您说,您进谷去做事,所用花费,应由日本政府来支付,让我们商人……”“川郎君,你作为日本商人,也应为日本文化建设,为亚洲文明进步作一些贡献。主要资金由日本国内几个机构解决,你,川郎先生,应该为此次中国麦积谷考古工作资助部份资金,我会代表我们的研究学会向你川郎先生表示敬意的,我还将把你的善举上报给日本政府及首相本人,为川郎你争取到政府给予的表彰。”川郎听他说到这些,心里起了腻,想日本政府和首相大人都急得像巢里的蚂蚁似的,都在日本指挥日本军队打圣仗,哪里还会顾及到川次郎在中国麦积谷里的挖墓工作?这个书呆子,话越说越离谱,像是受了坟墓里的什么毒瘴之害,犯了痴心症,中国的叫法:痴心症。“你说什么?”川次郎突然如此问川郎,“你刚才在嘴里嘀咕什么?”川郎记不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让川次郎听不明白的话了。
隔了几天,川次郎又跑到川郎那儿,问资金筹措情况。川次郎听川郎报出的资金数目,点点头,点点头。川郎除了见他点点头以外,还接受了另一个安排。川次郎说:“川郎先生可以去物色一个中国人,本地中国人,让他出头,挂他的名义去坟墓……不,不是这个意思,让这个人去老坟头那儿发掘古墓,不要以日本人的名义去,我们日本人在中国做事,引来的麻烦很多,人家多数都不愿意配合。川郎先生,你在这儿呆得时间长,请川郎先生去物色一个中国人,我们付他工资。”川郎想想这事情真烦,自己出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现在又要去替川次郎找个什么人出来。
又是吉府的二先生被选中。川郎已让吉府入了股,现在又让二先生出来做考古活动的空头领导人。
二先生将此事与彩主儿、大先生商量。彩主儿不懂内中的出入,只要赚钱就行。而川郎答应的,等考古工作结束,参与者二先生可得每月的薪水,吉府可得更多股金,这些钱由日本公司出帐。此事一点没坏处,彩主儿说,我们应了。大先生可不管这等事儿,况且这是跟日本人一起做事,平时大先生与毅司令、医生他们交往,多少受了一点反日、抗日思想的影响,所以大先生现在不表态,但真要是让他表达看法,他是会提出反对意见的。最后商议下来,由二先生做考古技术总监兼事务管理人,而其实二先生一点事都不管,全部活动都是由川次郎掌握,但在众人面前,二先生得被摆在最前面,也就是被放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川次郎还要服从于他。
老过提了个建议:川次郎应该扮成中国人,他的生活起居,也由吉府轮流派来的小厮服侍,而且小厮不得多打听川次郎的根底,如果不小心,川次郎本人,或是旁人将秘密泄露,小厮也得遵守秘密,严把口风,不然的话,小厮会受到严厉处置。
日本教授川次郎提出要与吉府签一份合同,彩主儿、二先生对文书之类的东西都不甚明了,来问大先生,大先生闻言大惊,当时就差点没把手中茶壶掉在书房地上,大先生说:“既然是吉府独家进行了此次麦积谷老坟头的考古活动,哪来的签约之说?你们都得清楚,日本人在咱中国是呆不长的,迟早要滚蛋,纵观中国历史,有哪个外国侵略者到头来不是被我们打得大败而逃出中国去的?都会失败的,日本也不例外。此次进谷考古,算在我们吉府头上,这事还好说,要是签了约,将来被人翻出来,吉府上下都成了汉奸,到那时,可是犯了杀头的罪,谁都逃脱不了。”“那怎么办呢?”彩主儿和老过都问大先生。“只有跟日本人讲清楚,虽然是他们日本出钱来做这次考古,但起码在表面上,在李唐城全体市民眼前,这考古一事跟日本人是一点瓜葛都没有,完全是我们吉府在做此次考古,这是一。第二,你们别忘了,我们毕竟是中国人,中国的文物应由中国人来发掘研究,文物也应归中国所有,像小小一个日本国,一时逞强,占了中国部份土地,就想把我们祖宗的东西全拿去……就这一点而言,我们吉府里的人都应该暗暗使劲,借着这趟考古活动,偷着把某些重要文物收进府里,将来再归还国家,可不能真的就跟了去和日本人瞎胡闹,做汉奸。”“钱是日本人出的,我们不是此次交易的主人,这怎么说?”彩主儿说。“但文物是我们中国的,不能让这些古代的东西流落到外国去。现在日本人有军队在李唐城周围驻扎,我们吉府无法与之抗争,让日本人出钱去搞,我们只在暗处候着,毕竟都是中国人,明着斗不过日本教授,我们可以在暗地里等机会,真有好东西,先下手,偷他个精光,反正出了事,都推在谷里山贼身上,他一个外来的教授,到哪儿去找山贼算帐?他呀,只得自认倒霉。”彩主儿听大先生这么说,拍手叫好:“这个办法好,我们不出钱,还有古董捞。”“他们平日为府里出去收货,也要为自己捞几件东西,就让他们去偷着收几件从坟里出来的古董,这事由我来督办。”老过说了具体的操作办法。彩主儿听完,觉得在老过话里有别的内容,问老过:“谁平时偷着出去收东西了?谁用了我的钱去私收东西了?”老过没法回避,只得把王托子私收宋代玩具摩喝乐一事跟彩主儿、大先生说了。彩主儿听罢,暴跳如雷,在书房里大喊起来:“反了他王托子了,居然敢做出这样下贱的事来,我非剥了他的皮,把他送局子里去不可。”说完,就要叫人去办王托子。“是件小东西,”大先生说,“彩主儿,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严办下人,这个王托子和其他几个托子,以前都是一起在外走江湖的,后又一起入了吉府,他们四人像一个人似的要好,现在府里也缺不了这四个托子,我如今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出去收东西,虽然进了大物件、好物件,还需要我去掌眼,但每年两次出远门收货,还得要由老过和四位托子轮着去跑。”老过也点头,说大先生讲得对:“对,是这样,彩主儿,那件摩喝乐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古玩,王托子只花了一个银元就将它收了。”“贵了,已经贵了,”大先生说,“像此类东西,几个铜板就能收了,这个傻子,肯用一枚银元去换这东西,亏大了。”彩主儿一笑,马上收住,说:“谁知道他是用了谁的钱。”又说:“不管他,把他找来训一顿,停他两个月的薪水。”老过心里最虚,他已经在私下里把这事了结了,现在再把它翻出来,他老过脸上有何光彩?所以说:“彩主儿,这事就算了,由我去训他一顿,扣他一个银元,这样也甭管他用了谁的银元,府里没吃亏。”“那件东西在哪里?”彩主儿问老过。“已被我没收了,进了库房。”“扣王托子一个银元,太便宜他了,需扣这月的薪水。再让他来我这儿,这种贱货不骂他是不行的,处理得太宽了,将来犯事的人会更多。”彩主儿将事情关照完毕,一人走出书房。但她马上又返回,说:“跟日本人的事,就照大先生的意思做,是不能稀里糊涂就做了汉奸。”
当天,王托子被彩主儿骂得趴在大厅地上直求饶,并且晚上在宿舍里哭得成了一个泪人儿。郭托子也是越想越怕,抽空他把汉代玉璧用块厚布包了,把它藏在自己屋里某处夹板层里,从此,他不敢把玉璧从夹板里取出来把玩,但每天都要去屋内夹板那地方看几眼,并用手去摸,看看有没有异样情况出现。
川次郎最后全盘接受了吉府的提议,让二先生扮作考古总头目,自己扮作在二先生身边行走的随从,身上自然是中国人的装束。
川次郎选定一日,带了几百号人,还带了长短枪械、马车、骡子和十来匹让人骑坐的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直奔麦积谷里的老坟头而去。在这之前,川次郎已与当地中国政府联络,让政府出个文书,批准了此次考古活动,文书上写得清楚,是让吉府来承办老坟头的考古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