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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烧给世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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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手。

    信纸如一只折翼的蝴蝶,飘然落向火焰。

    就在信纸的边缘即将触碰到火苗的那一刹那,一道银光闪过。

    沈默手腕翻转,解剖刀的刀尖精准地从下方挑起了信纸,将其稳稳地悬停在距离火焰顶端仅有几毫米的地方。

    这是一个极致危险的平衡。

    火焰的舌尖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的背面,却没有真正的火焰燃起。

    信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化、变黑,那些冰冷的字迹在高温的炙烤下扭曲、凸起,仿佛一个个痛苦挣扎的灵魂。

    然而,它始终没有越过那个燃烧的临界点。

    它被献祭,却没有被吞噬。

    它被阅读,却没有被回答。

    一瞬间,整个展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所有的哀鸣、所有的祈求、所有的低语,全部凝固了。

    仿佛整个空间的操作系统,遭遇了一个无法解析的悖论指令。

    这封“被拒绝焚烧的回信”,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死锁。

    它既非回应,也非拒绝。

    它既非铭记,也非遗忘。

    它是一种纯粹的“悬置状态”。

    这些由执念构成的残响,无法处理这种既定之外的变量。

    它们的存在,建立在“被遗忘”与“求记住”的两极对立上,而沈默的举动,在这两极之间,创造了一个它们无法理解、无法归类的中间地带。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一只玻璃展柜的表面,凭空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垂落的灰丝开始一根根绷断,发出类似琴弦断裂的微弱悲鸣。

    所有展品都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类似叹息的嗡鸣声。

    就在这时,展厅的入口处,一个身影悄然出现。

    是阿彩。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倚着门框,轻轻哼唱起一段没有歌词的调子。

    那旋律古老而悠扬,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阵无形的风,吹拂过展厅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歌声的催化下,整个空间的崩解陡然加速。

    子时整。

    整座展厅,在一片极致的寂静中,轰然坍塌。

    没有巨响,没有烟尘。

    所有的展柜、展品、墙壁、地面,都在瞬间化为了最原始的灰烬。

    这些灰烬没有遵循重力飘落,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逆流而上,在漆黑的穹顶汇聚、旋转、延展。

    最终,那漫天飞灰在穹顶之上,投下了一道横贯整个地下空间的光影长卷。

    那是一段从未存在于任何史料记载中的城市记忆。

    战后负责焚烧尸体的工人老吴,正抱着一个编号为0733的骨灰盒,在无人听见的角落,一遍遍低声念着盒上那个已经被磨掉的名字。

    丢失了铜扣的孩子的母亲,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跪在冰冷的地上,一遍遍翻找着儿子空空如也的书包。

    而在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大火中,那个被称为“纸船男孩”的孩子,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力将手中唯一幸免的纸船,推向了躲在床底下的妹妹……

    一幕幕无声的画面流淌而过,它们是这座城市肌理之下,被遗忘的伤口与未曾愈合的隐痛。

    光影长卷的尽头,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像是对这一切最终的注解:

    “致所有未完成的对话。”

    话音落下,穹顶的光影与灰烬如潮水般退去,消散于无形。

    地下空间恢复了原本空旷死寂的样子,仿佛那座诡异的展厅从未存在过。

    沈默缓缓垂下头,他感到自己右掌心那个时常带来刺痛的“空心印”,此刻正微微发烫,一种陌生的暖意从中流淌出来。

    苏晚萤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它们走了,但它们留下了。”

    沈默看向她,却见苏晚萤正摊开自己的掌心。

    就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一小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极细的灰色灰烬,正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缓缓地、一寸寸地渗入她的皮肤,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态,像是一滴即将落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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