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他肯定更痛,只是痛到极致,那便只能无声地承受下來,然后静等淌血的伤口结痂脱落,长出新肉來。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长恭!”眼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背影就要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高湛终于是下意识地踏前几步,然后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他知道,这一次他若是再不开口解释,那这个自小他看着长大的侄子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他在这个世上,所珍惜、所深爱的人不多,寥寥几个而已,他再舍不得失去,再不愿品尝那无人问津的无边孤寂与冷漠。眼前这个曾经热情如火的小男孩在那样冰冷的人生暗夜中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温暖和关爱,生平第一次,他是那么想要拼尽全力握住一个人的手。可是如今,往昔的那个人还愿意给他救赎么?
仿佛是融入骨血里的习惯使然,在听到他用从未有过的急切嗓音喊着自己的名字时,长恭的脚步不自觉地便是顿了一下。然后,他遵从身体的意愿停下,只是仍旧背对着所有人,沒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愿。
“长恭,你还愿不愿意,再信九叔一回?”几乎是放软了声音在哀求,哪怕是和高湛亲近如和士开,也从未听过这个如冰玉一般的男子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开口。
“你难道,当真要和我划清界限了么?”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状态,高湛只能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眼眸中的痛苦似乎并不比清颜他们少。
抱着孝琬尸体的手微微颤抖,长恭的声音却是越发冷硬:“太上皇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微臣再划清界限又能划去哪儿?”
“那你的意思是……”就像是在黑暗中奔跑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后一抹曙光,高湛追问的语气极端的迫切和期待。
长恭他,从來就不是一个心狠的人,果然也如同自己一般放不下往昔的一切么?
“微臣说过,会为北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依然不会变,太上皇大可不必忧心。”再不停留地往宫门的方向行去,长恭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凌乱,但却依旧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至于九叔这个称呼,却已经不是微臣能够高攀的了,微臣日后会时刻谨记君臣纲纪,还望太上皇也是一样。”
从此以后,过往的一切就都如云烟一般地散了吧。从头至尾,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天真,单纯地以为身在皇家还能够拥有一份真挚的亲情,以为即使登基做了皇帝,心中的叔叔也从不会变,永远会是记忆中只一心给予他疼爱和照顾的那个人。然而到头來,却是那样的一个人,将他握在掌中的幸福那么轻易地就碾碎了去。
他的亲人,杀了他挚爱的家人,现实永远是这么的冷酷和残忍,破了他的梦,也,伤了,他的心。
幸福转瞬便被流逝的光阴沦陷,再也,回不到相识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