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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捕“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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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枚硬币大小、赤红色的印记。

    也许是胎记。

    椭圆形。

    椭圆形的、胎记。

    其实它是什么印记不重要。

    重要的是。

    它代表了一个椭圆形。

    一个、始终让他没有头绪。

    猜来猜去。

    并且为之刻在手臂上的——

    椭圆形。

    青蛇。

    小人。

    圆形……

    青蛇、

    庙祝。

    胎记……

    青蛇、庙祝、胎记。

    ——路青怜。

    路青怜用那条裸露的手臂逗弄着狐狸,她动作灵活,总能把那只小东西逗得上上下下,却始终碰不到她。少女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那是不同于从前或玩味或微妙的温和笑意,尽管很浅。

    而她的另一只手伸到怀里、青袍内侧的衣兜中,摸出某个物品。

    张述桐就坐在下方的石阶上,离她们不远,因此很容易就能看清楚那是什么。

    是一根红色的、棍状的物品。

    他知道,是不久前买的。

    来自山脚下的小卖铺。

    火腿肠。

    火腿肠……

    被轻易毒死的狗。

    警惕。

    凶得很。

    亲和力。

    别墅。

    照片。

    砸花盆和毒狗的人究竟是不是一个?

    制造动静和消灭动静是矛盾的。

    有人想要阻止开发小岛。

    禁区里突然出现的披头散发的人影。

    她蹲在岸边。

    突然消失。

    从前的推断。

    也许全错了。

    张述桐只是无言地站起身。

    ……

    那只狐狸吃过火腿肠便跑远了,穿着青袍的少女站在原地,目送它欢快地远去。

    于是等她放下衣袖,戴着围巾的少年走到她身边,问:

    “那个红色的是胎记?”

    “嗯,很丑。”

    “还好。”张述桐只是吐出几个字,“该走了。”

    这一次他主动走到少女前方,在前面带路。

    他在慢慢朝右前方走。

    张述桐知道右前方的一处小树林,从左往右数的第三棵树的旁边有什么。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他突然说,“为什么你昨天在天台上对我还是爱答不理的态度,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

    “听到你和几个朋友在聊商业街上的事,正好我也有点感兴趣。”

    果然。

    错了。

    也许全错了。

    他被若萍和杜康的信息误导了。

    也许冷血线上的自己和路青怜从来就不是什么并肩作战的关系。

    也从未发生过什么“背叛”、“翻脸不认人”的事情。

    毕业季是夏天。

    夏天是穿短袖的季节。

    会露出手臂。

    为什么要留下这三个刺青?

    圆形是凶手的特征。

    那其他两个呢?

    青蛇和小人。

    不觉得太过浅显吗。

    能让人一眼就明白的信息为什么刻在手臂上。

    既然如此,如果青蛇真的是指青蛇,小人真的是指庙祝,它们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重复了?

    三枚刺青到底是分别指向三件事?

    还是说从头到尾说的只有一个人?

    八年间自己真的没有发现过杀害顾秋绵的凶手?

    还是说早就知道了是谁?

    那个人其实一直就在他身边。

    张述桐闭上眼睛,他现在放慢脚步了,不必担心脚下。

    开始回想起最后得到的信息。

    三个刺青。

    一张照片,来自手机相册,是神庙内部。

    一张照片,是学姐发过来的,监控拍下的长发女人。

    “你平时的生活……很累吗?”张述桐睁开眼,又问。

    他现在不太想谈什么凶杀案的事了。

    “习惯了。”

    “那就是有点累?”

    “还好。”

    “每次都考年级第一不容易吧。”

    “也还好。”

    “宋老师说你还挺喜欢上学的。”

    “很有趣。”

    “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警告,理解成一种保护?”

    “可以。”路青怜又说,“我说过,最好不要怀疑我。”

    “抱歉。”张述桐叹了口气。

    他看到第三棵树了。

    “最后一个问题,很多事是身不由己吗?”

    “我是庙祝。”她又这样说道。

    张述桐沉默一会,笑了笑:

    “我妈说我们还挺默契的,你别看她总是蹦蹦跳跳,对谁都很热情,她其实还没对人这样说过。”

    说着他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那里面装着用盐水泡过的苹果。

    老妈总把很多事想得周到,因此那袋苹果现在还没有氧化,果肉新鲜如初:

    “还要吃点吗,我看你挺喜欢?”

    路青怜却皱起眉头: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拖延时间?”

    果然老妈的话总是正确的,他们两个人是有点默契在。路青怜每次都能猜到他的用意。

    因此张述桐没有否认,否认没有意义。

    他只是点点头。

    然后;

    转身就跑——

    “你……”

    视野中的最后一瞥,是路青怜微微皱眉、抬腿。

    他知道路青怜有多快,昨晚在禁区消失时的速度就可见一般,如果被捉到就会彻底丧失主动权,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因此他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登山靴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雪花飞溅,橡胶的鞋底抓地力无比强悍,每个钉子都牢牢地固定在雪面上,他甚至提前摘了围巾,就怕它成了拖后腿的东西;

    相比之下,路青怜的反应本就慢了一拍,她还穿了一双布鞋,不论再快,总脱离不了客观条件上的束缚,那身青袍跑起来简直带风,也不算方便,可尽管如此,张述桐听着耳后越来越近的风声,心里一沉。

    两人的距离正在拉近。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他已经朝前方跑出十几步,直到大步跨越了某处地点,张述桐停步、转身。

    余光里是一团被掩盖地天衣无缝的积雪。

    雪面上有两根交叉的树枝。

    他干脆只盯着那两跟树枝,摒住呼吸,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快。

    张述桐在心里默数。

    一。

    路青怜又迈出一步,长袍的衣摆在她身后飞舞。

    她有一双修长的腿,平时被长袍遮掩,实际跑得很快。

    二。

    那道穿着青袍的人影几乎转瞬间又近了一些。

    张述桐还是低估了路青怜,她根本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力气大这么简单,那副身体的素质已经完全超越了同龄的女生。

    然而,无论怎样,她离那个交叉的树枝都在咫尺之间。

    三。

    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是对方会不会有模有样地学他跨越一步,为了这点,他甚至早早停下,这样路青怜在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就会下意识收住脚步。

    胜算?

    说不准。

    概率?

    只能猜。

    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想要捕捉一条比人还要凶猛还要冷静的猛兽,就必须靠赌。

    哪怕是以自己为赌注——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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