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神采的眼睛盯着门外。
自从“刘五”来过后,他便是如此模样。
一刻不敢松懈,比之萧婉儿被人劫走时的心情还要沉重。
没错,是沉重。
而非担忧,烦扰。
萧老太爷想不明白一件事——何至于此?
纵使他萧家衰弱是罪,那些人大可欺他、害他、排挤他,何必要牵连府城百姓。
疫毒啊。
疫毒啊!
旁边的萧靖大气不敢喘,他已经很久没见老太爷这般模样了。
恍如五年前的蒙水关上。
萧悬槊端坐轮椅,双手自然的搭在椅背上,方正脸上满是怒色。
沉默良久。
他忍不住开口道:“爹,您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萧老太爷身形一顿,“等。”
简短一个字。
不需多言。
萧悬槊两腮鼓起,显然咬牙切齿:“今晚若非‘龙虎’来报,您的大孙女、二姑爷,都要有毙命之危。”
“那是疫毒啊,疫毒!”
他出身军伍,自是见识过浮尸遍野的景象。
可那是在战场上,相互征伐,死的人是站着死,是悍勇拼杀而死。
疫毒不同。
死一个,传一窝。
死一窝,传一群。
若是找不到救治之法,别说府城这数十万百姓,便是临近村镇也会有性命危险。
萧老太爷眼角余光扫过他,沉默片刻说:“刘五已告知解决疫毒的方法。”
“而今先以救治百姓为重,时间紧迫,衙门、卫军不能乱。”
便是他知道疫毒可能由刘洪授意,但此刻为了百姓着想,依旧得忍耐下去。
布政使司掌蜀州钱粮调度,刘洪若是没了,朝堂另外安排,一来一去起码五日光景。
时间耽搁不起啊。
何况他不为百姓,也要为自己,为萧家考虑。
萧老太爷心思沉重,便有些犹豫不决。
萧悬槊闻言叹息一声,默默地推着轮椅朝外而去,显然有些失望。
哪知还没等他离开,萧老太爷似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
“悬槊,你替老夫走一趟京都府!”
萧悬槊一愣,继而大喜:“爹,您总算想通了。”
萧老太爷嗯了一声,看着他道:“稍后老夫亲书一封奏折,你务必呈给圣上,由圣上定夺。”
眼下他虽是没有确切证据扳倒刘洪,但凭借手头上的线索,足够做些事。
哪怕仅让圣上心生怀疑,让他派出钦差来此调查,或者白虎卫出手深挖,定能查到他的身上。
孔雀王旗,蛮族世子,五毒教,冀州商行……
不论哪一件都能让刘洪脱掉那身乌纱帽。
萧悬槊连声应是,询问道:“那蜀州这边……”
萧老太爷瞪了他一眼,哼道:“老夫还没死,些许风浪还掀不翻蜀州这艘大船。”
有着刘五的报信以及破除疫毒的法子,若还不能保蜀州安宁,那他这位定远侯还是趁早死了算了。
萧悬槊讪笑一声,正待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慌乱脚步声。
三管家陆观匆匆赶来,顾不得行礼,直喊道:“老爷不好了。”
“姑爷,二姑爷,他,他……”
“他怎么了?”
“他似是感染疫毒,此刻,此刻已经不省人事,老爷,您……”
萧老太爷眉头皱紧,立时站起身吩咐道:“快,封锁春荷园,让婉儿她们也别离开佳兴苑,绝不能让疫毒扩散。”
“是,是……”
陆观不敢迟疑,转身跑远。
待人走后,萧老太爷猛地一拳砸在桌上。
砰。
木屑翻飞。
“刘洪老贼,你,死不足惜!”
……
镇南街,刘家。
相比外面的喧闹嘈杂,这里委实太过安静。
灯火通明中,数十上百位身着青衣的护卫环伺,把守住各处宅院。
后院深处亭阁里。
刘洪仰头看着夜空月明,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在他身后,刘桃夭呆若木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石制桌子上的箱子。
敞开的箱子里,散乱的数百张纸,隐约能看到万两几字。
“不可能啊,爹,这不可能啊……”
“孩儿,孩儿明明是从林正弘手中拿的这个箱子,怎,怎会……那些银票怎会是假的?”
刘桃夭显然没办法接受一千万两的银票变成废纸的结果。
他更是想不通为何会是这个结果。
刘洪闻言不作回应,眼神变幻不定。
相比那些银钱,他更在意的是蜀州府城内的变故。
“太早了啊。”
刘桃夭听到声音,“什么?”
“爹,什么太早了?”
刘洪一顿,侧头看了一眼,接着便坐到他对面的石凳子上,神色罕见的凝重。
“疫毒。”
“它被发现的太早了。”
“几乎只是刚刚传播,便被人……萧家察觉,继而反应迅速,衙门、城卫军、百姓、江湖人俱都得知了此事。”
“爹,疫毒那般厉害,越早发现不是越好?”
“你可知这疫毒是谁所为?”
“孩儿,孩儿不知。”
“是老夫。”
“什……”
刘桃夭愣愣地看着他,“爹,您,您做的?”
纵使他知道自家亲爹不是善茬,暗中勾结孔雀王旗和蛮族,可也不清楚疫毒之事。
刘洪颔首道:“是老夫……以及五毒教所为。”
他之所以没说,仅是因为他对五毒教的谋划,旨在荆州刘家。
为免被那边察觉,他才谨慎小心些,藏身幕后。
而今却是没办法继续隐藏下去了。
刘桃夭不解的问:“您这是……”
刘洪摇了摇头,“原因,老夫没办法告诉你。”
“不过接下来的话,你要牢记在心里。”
“爹,您,您说。”
“趁着府城内外大乱,你今晚就带人离开蜀州。”
刘桃夭有些猝不及防,顾不得关心那些银票,问:
“爹,您有事吩咐孩儿做?”
“老夫是让你带着人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回大魏朝!”
“为什么?!”
刘洪看着这个大儿子,脸上浮现些笑容,叹息说:“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若只是疫毒被萧家察觉倒也罢了。
关键刘桃夭拿到手的银票是假的。
刘洪再是蠢笨,自也清楚这次他被人算计了。
不止是他,兴许五毒教那边同样没有得手。
那躲在暗中的人,几乎把他所有的谋划布置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又怎可能不想好后路?
刘桃夭兀自不理解,“可,可是爹……”
刘洪抬手打断他,语气严肃说:“什么都不要问,听老夫的话,现在就走!”
哪知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刘大人,您这是要让贵公子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