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兵勇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何畅园心事重重的把手重重拍在大腿上,说,“回吧!”,陈箫芸随即把车启动,开回局里去了。
俞凤檐站在云凰兆办公室门口,犹豫再三,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云凰兆在屋里应答,随即推门而入,仍是一副心事不宁的样子,云凰兆起身,把俞凤檐让到沙发上坐下,挨着她,想了一下,说,“妹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最近这些事情太突然,也很曲折,放谁身上一时半会儿都难以适应,不过姐跟你说说心里话,袁总生前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起,自己一生坎坷,虽然可以推说是命运使然,但他心里一直难以释怀,尤其是找到你这件事,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曾经说起过,当年,乃至过后的几年里,他不停的打听,寻找,一开始是杳无音信,后来辗转听到有人告诉他,见过那个小娃娃,但已经不在人世了,所说的时间,地点,特征还有那个信物,袁总都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那几年他非常消沉,脾气也差了很多,好在生意越做越顺利,也算是个不小的安慰,我那时候还小,但我看的明白,袁总经历的,可谓是大悲大喜,他这一辈子,真的不容易。姐想跟你说的是,你不用考虑太多,也不要有压力,股权这个事情是袁总的心愿,你现在回到了家,完成袁总的心愿,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相信袁总在天之灵,也必定喜闻乐见。”,俞凤檐抽噎着,转头看着云凰兆,心中五味杂陈,泪珠落如涌泉,砰然作响。云凰兆拉着俞凤檐的手,眼神平静不乏温暖,坚定而又深远。俞凤檐内心又好一阵子挣扎,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云凰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约了个律师,其中涉及的手续我去安排,你多休息休息,或者我让风禾带你到附近转转,最近的有个春望山,景色不错,去散散心。”,俞凤檐满心感动,正说话时,有视频电话进来,俞凤檐见是养父养母,有些紧张,一时间手足无措,云凰兆朝她微笑示意,起身走出办公室了。俞凤檐接通视频,好容易按捺住内心的思潮翻涌,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安慰养父养母过几天就回去。老两口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没有刻意提起太多认亲的事情,俞凤檐心里更是感动,反哺之情,洋洋胸臆,再造之恩,恨无所报。俞凤檐打完电话,平缓了一下情绪,起身去开门,刚打开正好云风禾风风火火,走路带风似的冲到门口,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俞凤檐吓了一跳,云风禾也挺不好意思的,连连说对不起,“我姐让我过来带你出去兜兜风呢,走吧,这儿所有好玩的地方,找我就对了!”,俞凤檐看着云风禾略显夸张的举止表情,总是觉得好笑,她朝外面看了看,没见到云凰兆,有些疑问的说,“云总呢?”,云风禾指了指走廊东边尽头,说,“刚见她打着电话去HR那儿了。”,然后爽朗的笑起来,拉了俞凤檐一下,说,“走吧,她忙她的,那是一工作狂!”,俞凤檐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跟云风禾下楼去了。
一上车,云风禾就把音乐打开,问俞凤檐,“喜欢听什么?”,俞凤檐哦了一声,稍显局促的说,“都行,随便听听。”,云风禾从后视镜看了看俞凤檐,煞有介事的笑着说,“随便听听才是最不好办的,就说相亲,不怕提条件的,就怕说没啥要求,能有共同语言就行,再说吃饭,随便!吃啥都行,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俞凤檐附和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是吧?”说完云风禾点点头,点开了收藏歌单开始播放,兀自笑着往前开车,俞凤檐把目光移开,微微皱着眉头,仍是心事未平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冬天的春望山已是满目萧瑟,但奇峰怪石仍然颇具风韵,等到半山腰的时候,云风禾停住,跳下车,站在一处平台上,极目远眺,回头冲俞凤檐喊,“妹妹,这儿的风景,比山顶上更好!”,俞凤檐随即下车,走到云风禾身边,立即感受到了云风禾所言不虚,今天晴空万里,空气又难得的清澈,放眼望去,这个观赏的角度确实绝佳,赫然一副水墨丹青画,不由得令人心神荡漾。云风禾张开双臂,大喊一声,群山环谷回声阵阵,似有风于落木缤纷处翩舞,更有飞鸟惊起。俞凤檐看着俊朗又不失洒脱的云风禾,一时有些忘我,有种异样的情愫于心尖悄然发芽,隐隐摇曳在明丽的目光之中。以至于云风禾转头看向她的时候,慌乱的眼神一下子就被云风禾捕捉到了,他稍稍一怔,脸上瞬间也有好些情绪掠过,随即笑着说,“遇到烦心的时候,我喜欢来这儿,感觉跟这里的山水很有眼缘,这儿的每一个弯道,每一个山头,有路没路的地方,有名没名的风景,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有时候待上一天,有时候好几天,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些…”,正说着,停顿了一下,微微有些吞吐,然后自嘲的说,“唉呀反正我也没啥文化,讲不出很多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就这些山啊,树啊,总之就现在看到的,坐上半天或者一天的,心情就好多了,你会感觉,人多渺小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俞凤檐认真的听着,仍是觉得好笑,但大白话当中也有一些深刻的东西,她是完全可以体会到的,因为自己的心境正是如此,各种事情集中爆发,于细微处不断郁积,难以释怀,但又总觉得仿佛并无悲喜,反正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愁怀。但走入自然之中,置身山水之间,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的确悄无声息的从内心挥发去了,身心都轻松了不少。俞凤檐渐渐也打开心扉,跟云风禾海阔天空的聊着,过了大概四十分钟,两人上车,继续往山上去。
等到了山顶,别有一番景致蔚为壮观,风不大,晴空朗照,呼吸之间感觉空气仿佛能生出清甜的露珠一般,云高天阔,舒意畅怀,俞凤檐闭上眼,仔细的感受着春望山的钟灵毓秀。云风禾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夸张的挥舞着手臂,几乎快踢成了正步,哼着歌往三尺亭走过去,同时还冲俞凤檐大声的喊,“妹妹!来亭子这儿吧,你知道为啥叫三尺亭吗?”,迎着眼光微微刺眼,俞凤檐眯着眼睛,想了想,猜着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云风禾猛然停住脚步,忽的一转身,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对呀,三尺亭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俞凤檐本来被云风禾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听他那么一说,又大声笑了出来,“我猜的!”,云风禾仍是有些诧异,朝俞凤檐比了个大拇指,“挺厉害的,一下就猜对了,说明你跟这座山也有缘分!”,俞凤檐随声附和着,走到亭子外边,站住,一边看着旁边立碑上的文字,一边轻轻念出了声。云风禾看着俞凤檐,清风拂动她的长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面容更显得婉约清秀,她念着碑文的那一脸认真和专注也平添很多生动,一时间云风禾看的有些出神,他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了有些忘我,赶紧把思绪拉回来,若无其事的四下走动,俞凤檐看明白了碑文的意思,悠悠的说,“还是个挺感人的神话传说呢。”,云风禾有些好奇,也走过来,看了看石碑,问,“是吗?说的啥呀?这好多繁体字,我也看不懂。”,说完笑着挠了挠头,俞凤檐解释的说,“讲的是有一个小鬼,前世做了很多坏事,这一生受到惩罚,需要每天天一亮就从山下背着巨石上山,等到这个亭子的时候刚好是晚上,一到晚上它的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下山时候摔了无数的伤口,等疼痛消失的时候又正好是第二天天亮,还得继续背着巨石上山,年复一年,没有一点休息的时刻,有次这个小鬼到山上的时候,听到头顶有人在念诵经文,它很想获得解脱,离苦得乐,但每次只能听到一句经文,然后就又是下山的时间了,这个小鬼虔诚的忏悔,就这么每天听一句经文,记下一句,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终于把整部经听完了,每个字它都记得很清楚,惩罚结束的时候,它终于可以抬头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解救它,结果它看到举头三尺的空中,不是别人,正是它前世的人身,就是它自己,这个小鬼明白了,万般皆苦唯有自渡,立即证悟菩提,获得解脱。”,云风禾听得入神,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脸上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隐隐浮现,等俞凤檐讲完,他走进亭子里,沉思许久。俞凤檐毕竟还没有跟他非常熟络,出于矜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于是到四周走走,春望山的景致尽收眼底,它忍不住连连的赞叹。这时候手机响了,是云凰兆打来的,告诉她关于股权转让的手续有一些细节律师提出需要见面谈,俞凤檐挂完电话走到亭子边上,叫上云风禾,告诉他需要下山回公司。云风禾仍是爽朗的笑着,但他喜怒形于色的性格还是让俞凤檐可以明显的觉察到他有心事,不过自己不好多问也不便多说。
下山的时候,云风禾话少了很多,兀自开着车,等到一处急转弯的地方,迎头突然拐过来一辆车,云风禾猛然紧刹,打了一把方向,好在反应及时,有惊无险,俞凤檐躲闪不及,头碰在了前排座椅后背的显示屏上,幸亏用手撑住了,头部才没有重重磕上。云风禾赶紧问她怎么样,俞凤檐心有余悸的说,“没事,不要紧。”,这时候对方的车突然使劲的响着喇叭,渐渐有了些挑衅的意味,云风禾本来就气愤不平,这下更是火大,跳下车,大声的冲对方嚷嚷,他走到那车主驾,刚好那车的司机降下玻璃,也冲他怒目以对,云风禾一看那人,微微有些诧异,但立即显得更愤怒了,那人是沈大宝,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儿又碰上了。沈大宝抿着嘴角,满脸鄙夷的笑着,把胳膊搭在车窗框上,拉着长腔说,“你瞎呀?开车不看路?!”,云风禾使劲一捏拳头,青筋突起,又上前两步,两个巴掌突然重重的拍在车上,居高临下死死盯着沈大宝,一字一顿的说,“我只再给你一次重新说的机会!”,沈大宝随即放声浪笑起来,扭头朝后排的两个人看了看,然后又提高声音冲云风禾,更加肆无忌惮的重复了一句,“你瞎呀?开车不看路?”,云风禾双目怒视,瞳孔骤然一缩,弯下腰,把脸几乎快要贴在沈大宝脸上,两人鼻尖都差不多快要碰在一起,俞凤檐见状赶紧下车,快步走过去,见云风禾压低声音对沈大宝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内容。她还没走到云风禾跟前,只见沈大宝猛然推开车门冲了出来,云风禾几乎同时往后闪了几步,沈大宝疯了似的朝云风禾扑过去,大声的叫骂着,云风禾倒是非常镇定,可能刚才他正是为了激怒沈大宝逼他先动手,然后事情反而就好办了,果然,没几下沈大宝就被云风禾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沈大宝车上另外两个人也冲了出来,挥拳就朝云风禾打过去,但显然这三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云风禾的对手,不到十分钟,那两个人也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模样。云风禾拍了拍身上的灰,整了整衣装,喘着粗气对他们喊,“来呗,继续!”,沈大宝艰难的站起来,佝偻着背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说,“行!小子!算你有种,你给我等着,等你家那破公司并过来,你看我怎么弄死你!”,说完踉跄着准备上车,云风禾几步跨过去,一把又拽住沈大宝,揪住他的衣领,质问的说,“啥意思?公司往哪儿并?”,沈大宝阴鸷的一笑,同时,因为疼痛脸上肌肉又微微抽搐着,故弄玄虚的说,“回去问问你姐,这个惊喜得让她给你!”,说完身子使劲一挣,重重哼了一声,仍是不屑的笑着,坐上车后又冲另外两个人大声的咒骂,催促他们赶紧上车,然后轰着油门离开了。云风禾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脸愤懑,又满目怅然,猛然一转身,快步往车那边走去,同时冲俞凤檐喊,“上车!”,俞凤檐心有余悸,连忙跟上。云风禾一脚油门,车子开始在山路上飞驰,本来处处都是急弯,又是下山,云风禾越开越快,满脸的怒气让俞凤檐愈发感到害怕,但又不敢多言,只能紧紧攥住车内的把手,身子被甩的东倒西歪。等到了国道上,正是下班车流高峰,路上越堵越重。但云风禾全然不顾这些,不断的超车加塞,甚至逆行,险象环生,过路车辆纷纷躲避,喇叭声此起彼伏。俞凤檐一路上胆战心惊,同时她也心事重重,掂量着沈大宝说的那些话,心猿意马的看着车窗外,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冗杂,心潮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