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示意,心想翟丽丽倒还算是一个挺讲究的人。翟丽丽说让何畅园靠近一点,于是他往前走了走,翟丽丽闭上眼睛,像是在仔细思考,又像是在专注某一件事情,过了十几秒钟,她睁开眼,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对何畅园说,“黄亮有几次回到家,身上的那种香味跟你的一样。”,何畅园心头一惊,若有所思的看着翟丽丽的眼睛。他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没发现什么味道,正疑惑的时候,卓鹏走过来也仔细闻了闻,然后嗯了一声,“何队,你大衣上确实有一种香味,很轻微,但仔细闻的确有。”,何畅园把大衣脱下来,边闻边说,“是吗?我这几天重感冒,鼻子不好使。”翟丽丽接着说,“不会错,我很肯定。”。何畅园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卓鹏到外面去说。等两人走出去后,何畅园略显兴奋的说,“这是个很重要的发现!卓队,翟丽丽麻烦你继续盯着,我得立即回去!”,卓鹏说好,叮嘱他路上慢点儿。
何畅园来不及往医院拐,给刘磬石发了一条语音,让他安心养伤。一路上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快速梳理一遍,有一个人的名字在整个错综复杂的案情当中渐渐清晰起来,云凰兆。对于这个人,何畅园的内心是有些纠结的,一方面他的直觉和目前的种种证据指向,云凰兆有很大的嫌疑,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念头,或者说是压在所有思想最下面的那个念头,嫌疑人是谁都有可能,但断然不会是云凰兆,他这个念头的缘由,是因为与云凰兆短短几次接触下来,她的谈吐,气质,甚至说风格,磁场,都有着非常强烈的个人特征。尤其那种几乎始终波澜不惊的情绪和气场,绝非强作镇定,那一定是沉淀砌化,积蕴已久而来的。何畅园始终无法去相信,云凰兆眼神里那种超然物外,清宁深远的东西会是假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这样一个女人的心里,如果有一个叫犯罪的怪物可以横行其中,那这个人一定是极度分裂的,可想而知,最后要么疯掉,要么毁灭,在此期间,她怎么可能做到圆融自洽,那种矛盾和分裂,那种暗黑压抑的能量,怎么可能不折射到眼神里,怎么可能不沿着细微的情绪缝隙散发出去。但云凰兆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些东西。甚至何畅园可以确定一点,云凰兆眼神里偶尔散发出的一些光芒,他在小尖山濯玉庵的净潭师傅眼神里也看到过同样的,如出一辙。
何畅园直接把车开到袁氏集团,又遇到上次那个保安,还是问何畅园有没有预约,没有就不能进。何畅园连哄带吓的说了一通,那老头铁青着脸就是不开门,何畅园哭笑不得,心想虽然生气,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尽职尽责的保安,天王老子来了,没预约就是不能进,这倒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何畅园只好给云凰兆打电话,说明来由,稍过片刻,那个保安回值班室接到电话,随即打开大门,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标准立姿,敬礼微笑的把何畅园的车让进去,何畅园心中有所触动,经过那保安前面时,降下车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那老头仍是微笑示意。这是个挺可爱的保安,就事论事,有一说一,虽然角色不起眼,但作风格局已经超乎很多人之上,何畅园由衷的心生赞赏。他来不及多想这些,快步往楼上走,迎头看到云凰兆正下楼来见,于是开门见山的说,“云总,事关重大,我们需要马上再去一趟袁总的那栋别墅。”,云凰兆问候的话尚未说出,站在原地略加思考,然后说,“请稍等,我上楼拿门卡。”,何畅园一边下楼一边说,“我在楼下等!”,到了车上,何畅园打了几次火都启动不了,不耐烦的骂起来,下车打开机盖在检查,云凰兆走过来,说,“何队,坐我的车吧。”,何畅园稍显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行吧,这车也快退役了,老是掉链子。”,这时候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云凰兆打开后车门,请何畅园上车,然后自己坐在副驾,一行人开始出发。何畅园看了看车内的环境,啧啧称赞,“还得是大车!这跟坐在二楼阳台似的!”,云凰兆稍稍转了下头,说,“何队说话真有意思,美国人造车就是喜欢这种全尺寸的,实用。”,何畅园点点头,摸了一下车窗,又仔细看了看,云凰兆告诉他,“公司这三辆萨博班都是定制的防弹版。”何畅园说,“是吗?”,然后敲了敲玻璃,接着说,“这辎重可真够大的!美国车的确结实!”,云凰兆调了一下座椅靠背,说,“是啊,那辆红色的之前出过一次事故,得亏是这车,要不当时可就…想想都后怕。”然后两人闲聊起来,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到地方了,何畅园对云凰兆说,“云总,直接去地下室吧。”,云凰兆爽快的说,“好!我一到这儿,也正心心念,想多听会儿袁总的音响。”。两人到地下室后,何畅园一进门就指着一个角柜上浅绿琉璃托盘里的香柱,说,“云总,这是什么香,上次我就发现味道挺特别的。”,云凰兆一边打开调试着音响一边说,“何队好眼力,这也是袁总的宝贝,正宗的迈索尔老山檀香,而且是极品,袁总花高价收藏来的,市面上现在很难找得到。”,何畅园靠近仔细闻了闻,赞叹不已,云凰兆接着说,“点上香,味道更是沁人心脾。”,何畅园嗯了一声,“还真就一分价钱一分货呀!是个宝贝!”,然后转身,郑重的对云凰兆说,“云总,但现在这个宝贝可是涉案了,我需要取一些拿回去。”,云凰兆仍是一脸平静的说,“可以,配合工作本身就是我们的义务。逝者已矣,我们也希望警方尽快调查清楚。”,何畅园随即从包里拿出工具,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些香柱,半开玩笑的说,“那就多有冒犯了!宝物有灵,莫要怪罪呀!”。取证以后,何畅园又环视一周,连番的称赞。云凰兆把香点上,然后对何畅园说,“何队,不着急的话,听会儿曲子再走?”,何畅园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爽朗的笑着说,“行啊,既来之则安之,听一听呗!这套音响真是好!越听越上头啊!”,云凰兆轻轻的笑了起来,这倒让何畅园心头一惊,本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云凰兆的笑却是难得一见。她笑起来,仿佛阳光穿越云层,熙暖大地。何畅园愣了一两秒钟,马上又拉回思绪,说,“云总喜欢听什么,我客随主便。”,云凰兆想了想,选了一首《鸿雁》,然后两人坐下,闭眼聆听。
音乐响起,何畅园感觉这一瞬间又被抽离了刚才的时空,似海上漂流,似寰宇翱翔,似草原驰骋,似峰巅凝望。一曲听罢,渐归寂静,何畅园慢慢睁开眼睛,仍然感到回甘隽永,他转头看向云凰兆,见她满脸泪水,淡淡哀愁,何畅园一时间看的出神,这也难怪,因为那是另外一种美,甚至比她的微笑更令人动容。何畅园手机响了,一霎那他有一丝丝的慌乱,连忙移开视线,低头拿出手机,云凰兆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情绪,等何畅园接完电话,平静的看着他。何畅园碰了一下云凰兆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闪躲了一下,随即搓了搓手,说,“我得回局里,这几天多有叨扰,挺不好意思的。”云凰兆又微微一笑,“没有,都是工作嘛,有需要我们配合的,您随时联系。”何畅园客气的点点头。云凰兆关灯锁门,两人上楼去了。
何畅园回到袁氏集团去取车,试着打了好几次火,还是不行,云凰兆给司机使了个眼色,那小伙子过去打开机盖,车内车外仔细检查了一遍,鼓捣了一阵子,回到车上再一试,车打着火了。何畅园笑着说,“谢谢,小伙子可以啊,全把式,你们公司藏龙卧虎啊!”,云凰兆接着说“这都是袁总带的好,公司里都是精英。何队,后会有期!”,何畅园上车,也打了个手势,“后会有期。”说完开动车子离开,到大门的时候,又对保安那老头说,“老哥,刚才进门时候我说话不好听,对不住啊。”那老头嘿嘿一笑,整了整衣容,一敬礼,“预约,预约!”说完哈哈笑起来,何畅园也朗声大笑,“回见啦,老哥!”,然后准备离开,他往前面一看,发现有个小姑娘站在大门口,白白净净的,面如秋月朗星,一身妆容婉约素洁,但表情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何畅园不及多想,匆忙赶回局里去。保安那老头喊了小姑娘一声,“你找谁?”,那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又往门前走了走,轻声的说,“大爷,我想见一下公司的领导。”,保安问她有没有预约,那小姑娘摇摇头,一脸疑惑。保安给她解释,没预约不能进。这时候站在院子里的云凰兆看到了,走过来,隔着门问那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看得出小姑娘心里挺纠结的,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说,“没事,没事。”,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云凰兆叫住了她,示意保安打开门,招手让她进来,那小姑娘稍显局促的走进院里,云凰兆带着她上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问她,“怎么称呼?”,小姑娘莞尔一笑,轻声的说,“我叫俞凤檐,人字头的俞,凤凰的凤,屋檐的檐。”,云凰兆示意她坐下,沏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说,“好名字,挺有意思的。我叫云凰兆,你有一个凤字,我有一个凰字,挺有缘的。”,然后坐在俞凤檐的对面,端详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思。俞凤檐有些腼腆,目光转向别处。云凰兆又问,“妹妹,你来这儿,是有事吗?”,俞凤檐看向云凰兆,微微皱起了眉头,轻轻咬着嘴唇,满腹心事。云凰兆安慰她说,“妹妹,不用紧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俞凤檐调整了一下气息,点了点头,看起来下定决心的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木雕双鱼挂件,纹路清晰,刻画精致。云凰兆一看到,不由得站了起来,走过去接过挂件,正反仔细看了看,眼角顿时湿润了,虽然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但手指微微的颤抖着,慢慢看向俞凤檐,俞凤檐也站起身子,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云凰兆扶着她的肩膀,痴痴的看着她,眼神里似有波光流转,虽然没有把疑问讲出,但表意明显。俞凤檐心中会意,点了点头,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失声痛哭。云凰兆内心一阵激荡,闭上眼,长舒一口气,慢慢的抱住俞凤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泪流满面。过了一会儿,她扶正俞凤檐,攥着她的手两人坐下,关切的问,“妹妹,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俞凤檐抽泣着,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断断续续的说,“养父养母告诉过我身世,零八年,地震那年,我刚出生才没几个月,当时他们正在那儿走亲戚,万幸躲过一劫,逃难的时候发现我在路边,就救起了我,包裹里有这个挂件,养父养母后来多次返回去打听,但始终找不到有人来认领,后来他们就带着我回了北方,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也一直通过各种方式找家里人,但始终没有音信,我一度认为可能亲人们都在地震中遇难了,直到前几天,我的一个闺蜜让我看一个短视频,说好像拍到了跟我一模一样的挂件,我仔细辨认过,跟我这个是一对的。很早的时候我专门打听过这个挂件的来历,找了很多人问,都说不是普通的挂件,上面有独特的图腾符号,不会有重样。所以一看到那个视频,我真是又惊喜又害怕,挂件是一样,但跳楼的那个人…我不敢想,后来把这事儿给养父养母说了,我在网上找出来袁总的照片,养父养母第一眼见到就说像,非常像,他们也支持我把事情弄明白,我就鼓起勇气决定来一趟,无论好事坏事,就想把心里这疙瘩解开。”云凰兆面露悲戚,欲言又止,站起身,给俞凤檐添了些茶水,然后走到窗前,怔怔的望着远处,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再过几天就是立冬,风卷萧瑟,山寒霜重,几只飞鸟在空中徘徊,似有归途,又仿佛无枝可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