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十几道血口。
他像是一个在精密机器前手足无措的野蛮人。
所有的狂放、所有的不羁,在绝对的理智与规则面前,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血水顺着衣摆滴落,在纯白的空间里绽开刺目的红梅。
中尸停剑,剑尖甚至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这就是你的剑道?只有匹夫之勇?
剑道可和心境不同,有勇无谋,自取灭亡。”
陈怀安喘着粗气。
他抹了一把糊在眼睛上的血,看着对面那个纤尘不染的身影。
太完美了。
完美得让人绝望。
但也正因为完美……
陈怀安咧开嘴,露出满口红牙,笑得狰狞。
“纯粹?”
他双手死死握住那柄满是缺口的铁剑,身子下压,不再像个剑客,倒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准备暴起的孤狼。
“那是给死人看的。”
“活人的剑,就得有点土腥味儿……”
陈怀安脚下的虚空猛然炸裂。
轰!
他冲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黄河之水的浩荡,没有对酒当歌的豪迈。
这一剑,又笨,又重,又直。
像是街头流氓的板砖,像是老农锄地的挥击。
“呼儿将出换美酒!!”
他在心中怒吼。
中尸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破绽百出。
他不退反进,手中长剑递出,直指陈怀安的心脏。
这是一记必杀,按照剑理,陈怀安必须回剑格挡,否则必死无疑。
噗嗤。
利刃贯穿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中尸那双淡漠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错愕。
剑,确实刺进去了。
贯穿了陈怀安的左肩,离心脏只差毫厘。
陈怀安没有挡。
他甚至主动迎着剑锋,往前送了一步,任由那柄代表着“规则”的利剑,将自己的骨头卡住。
然后,飒然一笑。
手中那柄破铁剑,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疯狂……
狠狠地。
捅进了中尸的胸膛。
噗。
两剑入肉。
画面定格。
陈怀安的脸贴着中尸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热气喷在他脸上,血腥味浓烈得呛人。
“你修的是无漏无缺,是高高在上……”
陈怀安手腕一搅,剧痛让他面部肌肉抽搐,但他笑得却越发快意。
“……所以你惜命,你怕脏。”
猛地拔剑!
血雾喷涌,溅了中尸一脸。
“但我就是个烂命一条的‘人’。”
“我敢拿命换你一剑。”
陈怀安身形摇晃,却依然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敢吗?”
中尸低头。
看着自己胸口那个正在消散的空洞。
没有血,只有流散的白光,那是破散的道。
他输了。
“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
中尸摇头苦笑:“可真到那庙堂之上,却早已看不清水火民心。”
“道,也是如此。”
“我……不敢!”
中尸松开手。
手里的剑,化作光点消散。
他抬起头,脸上那种令人厌恶的神性淡漠终于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淡、却极真实的笑意。
那是看到有人做到了自己做不到之事时的释然。
“三尸之中,上尸太傲,见不得尘埃;中尸太理,容不下变数。”
中尸的身影开始透明,他伸出手,似乎想替陈怀安掸去肩头的血迹,手掌穿过了陈怀安的身体。
“唯有下尸……”
“虽在泥潭,却心向烈阳。”
“陈怀安。”
“我不如你。”
“可惜我是中尸,我的命运就是合并你和上尸,或者终有一天被你们合并……否则……”
“我们应该会成为朋友吧?”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再见了,陈怀安!”
叹息落下,白衣崩解。
无数道精纯至极的神魂之力,如同百川归海。
这一刻,那断流的黄河、崩塌的堤坝,都在这股力量下重获新生。
轰!
识海轰鸣,灵台清明。
中尸……归位!
陈怀安呆立在原地。
而刚刚中尸站着的位置。
只剩一个酒葫,一柄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