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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什么人质,明明是提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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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南京局面刚刚稳定,朕可不希望临走前,再闹出什么大乱子。”

    崇祯的担忧合情合理。

    强行征调所有勋贵嫡子,形同扣押最重要的人质,手段过于激烈直接,极易引发强烈的反弹和恐慌,甚至可能迫使某些走投无路的勋贵鋌而走险。

    这与他南巡以来“恩威并施”、力求平稳过渡的总体策略,似乎背道而驰。

    然而,朱慈烺对父皇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

    他脸上并无被质疑的不悦,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淡然笑意,从容解释道:

    “父皇所虑极是,若直接以‘质子’之名征调,确是下下之策,必遭强烈抵触,然则,此事大可不必如此直白。”

    他稍作停顿,整理思路,条分缕析地道:

    “儿臣之意,并非强掳人质,而是‘名正言顺’地选拔、擢用,父皇请想,南京承平百年,军备废弛,武风不振,人所共知,朝廷早有整顿各地卫所、编练新军之议。”

    “不若借此机会,以‘为加强留都防务,重振南京军威,并为国储将才’之名,下旨从南京京营、孝陵卫及各卫所中,选拔精锐官兵,组成一支‘南京新军’,调往北京,入新军讲武堂接受为期一年的严格操练。”

    “同时,为示朝廷对南京勋贵之信重,亦为给勋贵子弟一个为国效力、建功立业之机会,特令南京各勋贵之家,各遣一适龄嫡子,入此‘南京新军’,担任中下层军官,如百户、总旗、乃至试千户等职,随军北上受训。”

    朱慈烺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国策:

    “如此一来,名义上,他们是去北京‘深造’,是去‘带兵’,是去‘获取实权’和‘积累资历’,朝廷是‘信重’他们,是‘提拔’他们,给他们立功的机会!这便不再是‘扣押’,而是‘恩典’与‘擢用’。”

    “即便有人心中存疑,明面上也绝难找到反对的理由,毕竟让自家子弟掌兵、历练、甚至有机会在未来的大战中立功,是多少武将世家梦寐以求之事?这顶‘为国效力、重振家声’的帽子扣下来,谁敢公然拒绝?那岂不是自认不忠、不愿为朝廷出力?”

    崇祯听着,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是啊,换个说法,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从令人反感和恐惧的“人质”,变成了令人羡慕甚至争夺的“机会”和“权力”。

    对于那些渴望重振家声、或是在家族内部竞争中需要积累资本的中下层勋贵而言,这或许真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

    尤其是给予“军官”实职,哪怕只是中低层,也意味着实际的兵权和晋升的阶梯,这比单纯在京中挂个虚衔要有吸引力得多。

    “此计……倒是巧妙,化被动为主动,堵人之口。”

    崇祯缓缓点头,但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只是……烺儿,此法虽可掩人耳目,然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关窍,将他们集中带往京城,置于朝廷直接掌控之下,又与质子何异?那些老谋深算的勋贵,岂能看不透?朕所虑者,非其明面反对,而是暗中抵触、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串联,待朕与你北归后,在南京弄出些事端来。”

    “南京乃国家财赋重地,东南枢纽,一旦有失,非同小可。”

    朱慈烺显然对崇祯的担忧也思虑周详,他接着父皇的话头,继续深入剖析,语气中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冷静:

    “父皇所虑,自是老成谋国之言,然则,此事操作起来,亦有分寸,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自有分化,未必会形成合力反抗。”

    “其一。”

    朱慈烺竖起一根手指。

    “嫡子固然重要,然南京勋贵,家大业大,枝繁叶茂者众,嫡子北上,家中尚有其他子嗣可承欢膝下,打理家业,并非断了香火,其家族根基仍在南京,产业、人脉、关系网,皆在于此,只要朝廷不行那抄家灭族之举,他们便不敢、也无力真的铤而走险,行那叛逆之事,那等同于自毁长城。”

    “其二。”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深邃。

    “人心各异,所求不同,那些顶级的、世袭罔替的国公、侯爷,如魏国公、诚意伯等,爵位已至极品,富贵已极,或许更安于现状,不愿子侄冒险。”

    “然则,南京勋贵圈中,更多的是那些世袭的伯、镇、辅国将军,乃至一些早已没落、仅剩空头爵位、在南京并无多少实权和影响力的勋贵,对他们而言,家族的荣耀早已黯淡,权势日削,正需一个机会重振门楣!”

    “让嫡子进入新军,获得实职,北上受训,乃至在未来可能的战事中搏取军功,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们非但不会反对,恐怕还会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朝廷此举,正好可以拉拢这部分中下层勋贵,分化勋贵集团。”

    “其三。”

    朱慈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笃定。

    “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父皇,儿臣相信,偌大一个南京城,数百勋贵之家,成百上千的勋贵子弟之中,绝非人人皆是只知斗鸡走马、醉生梦死的纨绔废物!定然也有那胸怀抱负、不甘沉沦、渴望真刀真枪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热血男儿!”

    “他们困于这温柔富贵乡,苦无门路,一身本事无处施展,朝廷如今敞开大门,给予他们通往军功、通向真正荣耀的道路,他们焉能不心动?或许,这正是朝廷为大明发掘、培养一批新的、忠诚的将门种子之良机!若一味认为南京勋贵皆朽木,岂非太过武断?”

    这一番话,层层递进,既有对现实利益的分析,又有对人性幽微的洞察,更带着一丝激励人心的期许。

    崇祯听着,眼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恍然,有赞同,甚至隐隐被朱慈烺话语中那“选拔英才、重振武风”的愿景激起了一丝久违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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