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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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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但找不到,对待公事,他自信从容,对私事,他细致体贴,可本质上,所有的接触中,他方方面面都只是个粘人的小男生而已。

    唯独不耍脾气,没有大男子主义…

    见她怔怔然的样子,夏桉似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晚风吹来,他搂住林佳佳,在她耳边说:

    “越有钱,感情越纯粹,鸡毛蒜皮都能从另一角度变成乐趣。”

    林佳佳有些明白了。

    三月二十,龙抬头。

    罗老头儿这天没出去,从山下村子买了口活猪,要亲手炮制。

    卤好的猪头肉十分入味,一大家子吃过饭,罗老头儿晃晃悠悠去了后山。

    林佳佳示意夏桉跟着点:“喝那么多酒,别摔了什么的。”

    夏桉从后院追了出去。

    黄昏暮色里,到了最偏僻的半山腰,夏桉听见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哭声,吓了他一个激灵。

    走进,看到罗老头儿在一棵树下摆了二两猪头肉,一碗药酒,插着三根香,跪地大哭,哀声欲绝。

    本来要走过去的夏桉,看到老头儿怀里抱着的那块灵位后,停下了脚步。

    灵位是老头儿自己做的,一直摆在后院的小屋里,灵位上的名字叫:马小娟。

    老头儿嘟嘟囔囔说些什么现在好啦,有行医资格啦,有医馆啦,如果日子能重来,保证就守着小药店不再出去到处走,保证把她娶回门,保证生一二三四五个大胖小子,保证不叫她生病。

    夏桉听得鼻子发酸。

    父母会先走,儿女会远离,人这一辈子,能常伴至死的,唯妻。

    夏桉蹑手蹑脚地走下山,林佳佳问他罗老头怎么了?

    夏桉抱住正在洗碗的姑娘,在她身后说:“你可千万不能走我前面啊,受不了。”

    林佳佳抿嘴一笑:“我比你大了快十岁。”

    夏桉晃头说:“女人都长寿。”

    林佳佳放下碗筷,在他怀里转过身,凑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夏桉看着她浅浅的笑容,本能不想提老周,但心里对那个男人突然有了无限感激。

    我们拥有的,都是别人错过的。

    相反,我们错过的,都是别人得到的。

    也许有很多爱情的结尾并不尽如人意,甚至闹得脸红脖子粗,可在它萌生的初期,总是美好的。

    “你怎么了?”林佳佳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越来越紧,她清晰感受到自己被浓浓的怜惜爱意所包裹。

    夏桉说:“忽然很烦这种醉醺醺的感觉。”

    半醉半醒,思绪有一种抽离感,像要飘起来,他害怕梦醒一场空。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夏桉做到了这一点,当晚,罗老头儿从山上下来后就醒了酒,还要找夏桉喝,夏桉拒绝了,但陪着罗老头儿聊到很晚。

    一个经历过死亡的年轻男人,和一个见惯生死的老头儿之间,进行了一场深刻的交谈。

    从亲情、爱情,到世故、金钱,最终直面生死,夏桉觉得整个人都被一盘猪油渣和后丘肉净化了。

    ……

    事情来的比较突然,罗老头儿当初承诺的为林奶奶吊命三个月没有达成。

    三月二十三,春分刚过两天。

    这天下午,夏桉开车带林佳佳去超市溜达时,接到了罗老头儿的电话。

    电话里,罗老头儿让他们尽快回山上,老太太有回光返照的表现。

    林佳佳在一旁听到后,当场就瘫坐在地。

    夏桉抱起她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老头儿说奶奶还能挺几天。”

    回到小院,老太太嘎嘎精神地坐在马扎上炒糖玉米。

    脸上红光照人,全无病态。

    林佳佳哭着扑过去,林奶奶哄她说:“哭什么哟,奶奶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再给你炒锅糖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林佳佳哭的不能自已。

    夏桉走到一旁的罗老头儿身边问:“咋回事?”

    罗老头儿小声叹气:“中午见到时就这个面色了,我立即给她把脉,干了。”

    “干了?”

    “最多三天。”

    “怎么回事?”

    夏桉皱眉问,这才刚过一个半月,咋整的?

    罗老头儿说:“见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老太太心宽了,这口气不压了。”

    夏桉明白了,哭笑不得。

    他们回来前,老太太已经拜托罗老头儿安排人下山买寿衣。

    糖豆炒好时,林佳佳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吃饭时,她哭着跟奶奶说:“以后我没亲人了呀。”

    林奶奶笑着对她说:“小夏桉对你好着呢,你们好好相处。奶奶保佑你们。”

    夏桉听着,一阵闹心。

    这才是真正看穿生死的人物。

    在这种场面下,他不能再无动于衷。

    拿上车钥匙,夏桉急匆匆开车下山。

    回来后,在屋里布置了红烛,身上换了西装,还给林佳佳买了一套顶好的婚纱,从婚纱店模特身上直接扒下来的。

    看到这些东西,林佳佳感动了。

    她在屋子里换上了婚纱。

    见证人只有罗老头儿和张天成。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小两口跪地磕头。

    夏桉说:“古时候结婚都是傍晚,这不算太冒昧。奶奶,我以后肯定照顾好佳佳,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林佳佳哽咽着不说话。

    林奶奶也不忌讳,直言:“当冲喜了。”

    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方小手绢,打开后是一枚品质不算太好的玉镯,给孙女戴上,她说:“佳佳命苦,奶奶给你们糖吃。”

    说着,真从怀里摸出两颗大白兔。

    林佳佳和夏桉一起颤抖着接过。

    重生至今,夏桉第一次当众哭了出来。

    张天成也流出眼泪,一拍大腿,说还没剪喜字,就立即跑进屋里,用大剪子剪了几对歪歪斜斜的喜字,贴在门上,窗户上。

    罗老头儿掌勺,做了一桌子好菜。

    老太太破天荒喝了两盅药酒,对夏桉说:“委屈你了。”

    夏桉知道她说的是林佳佳无法生育的事,当即表态道:“我把佳佳当孩子养。”

    一晚过去,无事发生。

    夏桉抱着林佳佳坐了一夜,婚纱都没脱。

    天亮时,寿材上山。

    老太太亲眼看着自己的灵棚被搭建起来。

    林佳佳不哭了,似乎想开了,一分一秒不放过,始终握着奶奶的手,说着今后的安排,今后的日子要做什么。

    晚饭后,奶奶站不起来了。

    躺在炕上,她对林佳佳和夏桉说:“不要怕吵闹,不要怕穷苦,不要打架,要好好过日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喜字没摘,红烛未烬,小院挂白。

    新闻联播结束后,夏康宁和魏晓芳来到山上时,林佳佳正沉默着为奶奶穿最后一套新衣裳。

    翌日辰初,凤凰山拐向河湾村的山路上,被汽车堵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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