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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佐望着柯恩依旧未变的神色，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这件事，虽然看上去只是一桩装备流转的小事，但关乎盟约的信誉与双方未来的互信基础。
因此陛下与诸位大人，都希望先生能在此事上，给与一个清晰明白的交代，以安众臣之心呐。”
柯恩听罢，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模样，带着几分自责与歉意，连忙说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
殿下这一提点，我真是糊涂了。
当时局势紧迫，与艾菲因合作共击锡兰乃是当务之急。
为了增强联军实力，早日平定战乱，确实在装备支援方面考虑得有些欠周全了。
居然忘了这一层关隘！实在是我疏忽了，疏忽了！”
他语气诚恳，态度端正，神色郑重地保证道：
“殿下放心，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我雅恩·修斯也绝不是推诿责任之人。
等到下午的朝会之上，我必定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其中缘由，原原本本解释得清清楚楚。
给陛下，也给帝国上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我们双方深厚的友谊与即将缔结的良缘！”
听了柯恩坦然应承下来的回答，夏佐亲王脸上那抹惯常的和煦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刹那。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与不解。
他确实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在即将到来的正式朝会上，就“违反盟约”这件事情当众做出解释。
夏佐心中念头飞转。
他口中所谓的“小事”、“没什么关紧”，不过是政客之间心照不宣的客套话术。
是为了给接下来的谈判留足余地和面子。
“违反盟约”这项指控一旦在庄严肃穆的御前朝会上被正式提出并坐实。
性质将变得极其严重，足以动摇双方合作的信任根基，甚至能成为对手发难，索要巨额补偿或重要筹码的绝佳借口。
到了那时，这位“海贼王”雅恩·修斯，再想全身而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夏佐之所以选择在私下的宴会上，抢在朝会之前向柯恩透露此事。
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试探与交易的前奏。
他真正的算盘是希望借此机会，与柯恩在正式对决前达成一项秘密协议。
比如，柯恩如果能交出某些极具战略价值的东西作为“补偿”。
例如那令帝国海军都十分眼热的“幽灵船”核心建造技术。
那么，他夏佐和缇比略首相就可以通过运作，授意各自派系的官员在朝会上对此事保持缄默，不再公开提及。
只要无人当众提起，这件事自然就可以被压下去，柯恩也无需面对公开解释的窘境和风险。
这本该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算到，柯恩的反应竟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期轨道。
对方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犹豫，为难或是试图讨价还价的迹象。
反而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一般，爽快得令人心惊。
甚至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在朝会上“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种反常的坦然和主动，非但没有让夏佐感到轻松，反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精心准备的谈判策略瞬间落空。
局势一下子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缇比略首相，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也同样显露出他对柯恩回答的意外。
夏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酒杯壁，面上笑容不变，心底却已飞速盘算开来，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这位“海贼王”的深浅和真实意图。
解释清楚？
他到底打算怎么“解释”？
夏佐的思绪疯狂转动。
艾菲因军队中大规模列装“幻影龙翼披风”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
这是无论如何狡辩都无法抹杀的证据。
将神魔装备图纸这等关乎国运的战略性资源，拱手送给一个并非铁杆盟友，甚至潜在竞争关系的国家。
这放在任何国家、任何盟约框架下，都是近乎背叛的严重行为，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一道死结。
无论他雅恩·修斯如何巧舌如簧，也不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这一关，他无论如何是过不了的。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如此爽快，甚至堪称主动地跳进这个明显是针对他的局中？
夏佐绝不相信，以对方能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的城府和眼光，会看不出来自己提前透露消息，分明是释放了一个善意的信号。
是给了双方一个心照不宣的台阶，一个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进行私下交易，寻求妥协的宝贵机会。
他本可以顺势提出条件，寻求一个双方都能保全颜面，各取所需的解决方案。
可却偏偏没有。
难道他真想鱼死网破？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夏佐立刻否决了。
绝无可能！
且不说他现在几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东域帝国皇室，成为了格蕾丝公开的未婚夫，与帝国利益深度捆绑。
单就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也绝非是那种会因一时意气而行险的莽夫。
那么，他这番反常的、近乎“自投罗网”的举动，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拥有某种能彻底扭转局面的底牌？
还是说，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今日之局，甚至这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夏佐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慵懒含笑的男人，如同笼罩在一层深不可测的迷雾之中。
宴会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银制餐具偶尔触碰骨瓷盘碟发出的细微清脆声响，以及远处侍者们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夏佐亲王脸上重新浮现出和煦笑容。
他端起酒杯，向柯恩示意了一下，语气轻松随意：
“先生心中有数，有把握将事情的原委向众臣解释清楚，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其实不瞒您说，本王个人，包括陛下，对先生您本人，是抱有极大善意和理解的。
并非要刻意苛责。
只是，这件事毕竟牵涉到帝国的核心利益与盟约的严肃性。
朝堂之上，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盯着，陛下与本王，即便有心维护，也不好过于明显地压制群臣的公论。
总需给天下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交代。
还望先生能够体谅这份难处。”
柯恩闻言带着深以为然的表情缓缓点头，仿佛完全接受了这番说辞。
语气诚恳：
“亲王殿下所言极是，关乎国体盟约，的确不是小事，陛下的难处，诸位的考量，我完全理解。
请殿下放心，下午的朝会之上，我必定竭尽所能，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向陛下与满朝文武剖析清楚。
力求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柯恩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试图私下交易，寻求转圜的意图。
见柯恩依旧是这般油盐不进，丝毫不接自己递出的台阶。
夏佐亲王眼底最后一丝试探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他知道再多的言语暗示也是徒劳。
不再多言，只是笑容不变地举杯示意，将杯中残余的美酒一饮而尽，仿佛刚才那段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格蕾丝则低垂着眼睑，专注地看着自己盘中的珍馐，仿佛对男人们之间的机锋全然不觉。
宴席的气氛竟奇迹般地重新回归到了一种看似和谐的平静之中，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仿佛方才那短暂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就在宴会厅下方，穿过数道隐蔽的魔法屏障与机关。
一间密室内，东域帝国的统治者艾伯伦皇帝并没有休息。
他正与一位身着朴素灰色长袍的老者并肩站立。
老者正是艾伯伦皇帝最为信赖的导师，百星圣者阿尔菲·贝里。
他们面前，悬浮着一面光滑如水的魔法镜，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上方宴会厅内的景象，连柯恩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分毫毕现。
阿尔菲·贝里缓缓摇了摇头，低声对身旁的艾伯伦皇帝说道：
“陛下，刚才在城门口迎接时，我也在暗处仔细观察过。
这个人的伪装之术实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以我这双自问还算洞察入微的眼睛，竟也看不穿他幻象下的丝毫破绽，感知不到任何属于柯恩·柯里昂的灵魂波动与力量气息。
完完全全，就是那个纵横四海的‘海贼王’雅恩·修斯。
如果不是陛下您如此笃定，我是决计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会是那位雄踞一方的艾菲因国王所假扮的。”
艾伯伦皇帝的目光凝视着魔法镜中柯恩从容用餐的景象，负手而立，身形在密室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挺拔威严。
声音低沉：
“他敢以真身踏足龙城，直面你我。
所依仗的绝不仅仅是那份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我断定，他身上必然携带着至少一件品阶极高的隐匿类魔法饰品。
极有可能来自七十二柱魔神中的某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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