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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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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说什么可以继续说,还能借此搏一搏“正直”的名声。

    但下面的人哪有这样的底气呢?

    越往下层去,除却那些还未乘风化龙,自有一番胆魄的英杰,

    大部分人做起事来,便是畏首畏尾。

    他们是承担不起闯祸、失败的代价的。

    能多多的苟活一些年头,让自己能够无病无灾的死去,装在单薄的棺材里被埋入黄土之中,已经是百姓间难得的好命了。

    所以当一些出身优渥的王孙公子,嘲笑百姓的短视、怯懦时,后者也只能苦涩的应下。

    被嘲笑的多了,

    他们也不由得忘记自己少年时的活泼好动、一往无前,只觉得贵人们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们就是胆小怕事,毫无主见的氓流。

    因此,

    哪怕小报上从不会出现人的真名,他们抱怨时也透着几分小心。

    从不直言国政,只发挥着世人天生就会的阴阳怪气,生怕被朝廷的掀开伪装,然后抓到监牢里去。

    好在朝廷永不可能找到小报的幕后主使者,

    他们的担心是白费了的。

    但连指出朝廷的错误,抱怨自己在生活中遭遇的苦难,都不能直言了,

    这难道还不能显露出朝政的败坏吗?

    周厉王时,禁止国人说他的坏话,逼得大家用眼神交流。

    现在大家恐惧“党锢”的影响,使用着虚假的名号,也只敢委婉的诉说内心想法。

    那日后呢?

    如果以后的朝廷,权势更加集中强大,能够做到像鬼神一样,监控百姓的言行,

    那其一旦堕落下去,

    再委婉的话语,只怕也会遭到封禁,

    夸赞的声音不够响亮,也要被列为新的罪责。

    “而且这些人识文断字,善用经典,却还对朝廷抱有埋怨……这怎能让我感到开怀呢?”

    张衡继续叹着气,神情间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想:

    国家广建学校,用来培育人才。

    但其中学子读书出来后,却要受限于出身、人脉等等缘故,无法获得相称的职业,只能坐在一县小吏的位置上,被世家出身,学识涵养远远不如自己的上级呼来喝去,

    一旦有了功劳,那是上级升职加薪的凭靠。

    一旦有了罪责,那是做事的自己“有负皇恩”的表现。

    若不甘心的想要往上爬,辛苦攀附上了贵人的关系,也要接受“举主”与“被举者”间的关系,被绑在他人的身边,行事无法自由……

    这怎么会让那些寒门子弟,不生出怒火呢?

    张衡是在地方上做过事的人,

    死后更是前往各地,进行过更加广泛深入的学习,

    他自然明白,大量怀才不遇,对朝廷怀有不满的人存在,会对国家造成怎样的冲击。

    偏偏察举制下,

    世家大族的力量根深蒂固,

    即便身为皇帝,也无法册立出身普通的妃子作为皇后,只能从世家贵女中选择。

    他们才不会让出自己通过世世代代的努力,好不容易占有到手的资源。

    人欲是填不满的,

    贵贱的划分,也会随着人欲永恒存在。

    想要摆脱这样的枷锁,那就只能使用纯粹的暴力。

    “棋盘上的棋子,向来是越下越多的。”

    “哪怕偶尔‘吃掉’几枚,也总赶不上后续落子的速度。”

    见张衡一副“死了也要愁”的模样,何博便用自己深厚的围棋理论,对他进行安慰。

    “再宽大的棋盘,总有被棋子占满的一天。”

    老鬼喜偷偷的在旁边提醒他,“围棋下不满的。”

    落的子多了,总有几个要被围住,被吃掉,从而在棋盘上留下几个空缺,供给棋手进行争夺厮杀。

    何博从善如流,当即收回了前面的话,重新整理语言说道:

    “越到后面,越是拉扯,对着那为数不多的‘气眼’争来抢去。”

    这是很令人烦躁的事,着实的消耗精力,浪费时间。

    “所以,我一般建议下棋不要执着于棋盘上的输赢。”

    棋子只有跳出棋盘,才能打到高高在上的棋手脸上。

    如果挨了一下,

    棋手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辛苦布局,

    那棋盘跟着动一动,也是可以的。

    “痛苦一下,之后就能迎来一段平稳顺畅的时间。”

    即便新的棋局,最终也会沦落到上一盘的境地,

    但每一盘的棋形,终究不一样。

    全新的玩法,全新的场面。

    曲折反复,

    到底还是在向上徐徐而行的。

    “再者说,再烂也是烂在自家锅里嘛!”

    张衡无奈的应下。

    何博微笑着继续翻阅小报,随后发现上面一篇言辞恳切、语气天真的文章:

    它罕见的,直接指出了朝廷的黑暗,并阐述了自己的志向,表达了忠君报国的情怀。

    口气很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上帝于是翻到末尾,看到了书写者的名字。

    “哦。”

    “是阿瞒啊!”

    “也对,他这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满怀赤诚,志向高远的时候。”

    “说想要匡扶汉室,帮汉室远征西海,树立中央之国的威望,倒也正常!”

    而按照曹阿瞒喜欢跟袁绍抢新娘子的作风,

    他会在小报上“实名”写文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溜达过来,想要混到上帝身边,看看有意思的小报的刘老三正好听到如此评价,搓着手就将之接了过来,看的啧啧有声。

    “是小孩写的文章?”

    “难怪没有当世那些腐儒的别扭酸涩,一派纯然真诚的气象。”

    他转头询问何博,“阿瞒是谁家的小儿?”

    “是曹参的后人,中常侍曹腾的孙儿。”

    汉太祖当即一拍大腿,对着大汉世代的忠良称赞起来:

    “好!”

    “不愧是曹氏血脉!”

    “这小子打小儿就这么有志气,以后保准能像曹参当年辅佐我一样,辅佐汉室之后的君王!”

    “那要是还没等到他成长,汉室就没了呢!”

    何博故意问他。

    刘老三倒也无所谓,“那也没关系!”

    “反正乃公后人满地乱跑,中原的花谢了,其他地方的开得鲜艳也不错嘛!”

    他可不像嬴秦先君,

    明明中南有个越国,戎洲有个梁国,泰西有个北秦,

    明明血脉得到了很好的延续,

    却还会喊着“嬴秦亡了”这样的哭丧话。

    “如今天底下姓刘的,十有八九是我传下去的种!”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走,喝酒去!”

    把刚刚还称赞着的小报一甩,

    刘老三十分熟稔的跟上帝勾勾搭搭起来。

    何博也配合他,当场宣布停止工作,跟着一块嚷嚷着不成调的楚歌,跑去找三闾大夫要粽子下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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