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太极圆盘。
然后，抬起眼，看着观澜。
“所以？”
观澜愣住了。
就这？
没有追问，没有求助，只有两个平淡的字。
他突然觉得，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年轻人，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咳咳。”
观澜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所以，小友你现在很危险。”
“那些守墓人，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疯狗，不把你撕碎，是不会罢休的。”
林轩的眉头，终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他预感到，会有很多麻烦。
他讨厌麻烦。
观-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丝情绪变化，心中一喜。
有反应就好。
“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老朽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抹去那道气息，让你摆脱那些疯狗的追踪。”
林轩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等下文。
“很简单。”
观澜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做个交易。”
“我帮你解决麻烦，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轩的目光，终于变得锐利了几分。
“什么问题。”
观澜的笑容更深了。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
“第一个问题。”
“你的这双‘钥匙’，是从何处得来？”
林轩沉默。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这玉佩，仿佛从他有意识起，就一直伴随着他。
观澜见他不说话，也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这东西，在我们的那个时代，被称作‘阴阳道图’。”
“它是开启‘万道之门’的唯一信物。”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悠远而复杂的光芒。
“传闻，门后，是世界的‘源头’。”
“有人说那里有永生不朽的秘密，有人说那里藏着超脱一切的力量。”
“无数惊才绝艳之辈，为了寻找它，踏上不归路，最终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轩。
“第二个问题。”
“你，是否还记得‘昊天’这个名字？”
昊天？
林轩在脑海中搜索。
一片空白。
他摇了摇头。
“不记得。”
观澜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但这失望，转瞬即逝。
“也对，毕竟过去了那么久。”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林轩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最后一个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来这里，寻找这把钥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永生，还是为了力量？”
“又或者……”
他死死盯着林轩的眼睛。
“是为了，复仇？”
林轩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
目的？
他没有目的。
他只是遵循着玉佩的指引，一路走来。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清除掉所有挡路的障碍。
仅此而已。
“我没有目的。”
他给出了答案。
观澜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林轩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一个拥有如此恐怖力量的存在，却没有自己的欲望与目的。
他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或者说，是一柄刚刚出鞘，只懂得斩断一切的神兵。
这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复杂，也要……有趣。
许久。
观澜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好吧，看来是老朽想多了。”
他摆了摆手，不再纠结于那些问题。
“交易还算数。”
“虽然你什么都没回答上来，但老朽今天心情好，就当交个朋友。”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玉简。
“这是‘静心玉’，你将它贴在‘道图’上，便可暂时屏蔽掉‘寂灭’的气息。”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
“想要彻底根除，还需要一样东西。”
林轩接过玉简，没有立刻使用。
“什么东西。”
“一滴‘太阴真水’。”
观澜说道。
“此物至阴至纯，可以洗去一切后天附着的气息。”
“有了它，你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林轩看着他。
“在哪里。”
“呵呵，那地方可不好去。”
观澜卖了个关子。
“位于东海之极，一处名为‘归星之海’的禁地。”
“那里是星辰陨落之地，空间错乱，法则崩坏，即便是圣境王者，进去了也九死一生。”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轩的表情。
然而，林轩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惧色。
“当然，以小友你的实力，应该不成问题。”
观澜见状，又补充了一句。
他从袖中，又摸出一枚黑色的玉简。
“这是去‘归星之海’的星图，以及获取‘太阴真水’的方法。”
“就当是老朽，提前送给小友的见面礼了。”
林轩接过黑色玉简。
神念扫过，里面的信息一目了然。
他抬起头，看着观澜。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观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因为，这盘棋，下了太久了。”
“棋盘上的棋子，黑的，白的，都快要被下满了。”
“所有人都想当那个执棋人，都想按照自己的规矩来。”
他看着林轩，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可你不一样。”
“你不是棋子，也不是执棋人。”
“你是那个，有可能掀翻整个棋盘的变数。”
“老朽活得太久，已经看腻了那些陈词滥调。”
“所以……”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我想在你身上，赌一把。”
“赌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说完，他不再给林轩追问的机会。
“好了，老朽也该走了。”
“小友，你好自为之。”
“记住，尽快拿到‘太阴真水’，天之冢的那些疯狗，鼻子可灵得很。”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
“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
观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
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轩独自站在破碎的龙庭废墟之上。
海水的暗流，卷着残垣断壁，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灰色玉简和黑色玉简。
然后，又看了看那枚半黑半白的太极圆盘。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无尽的海水，望向了星图所指的，那个遥远的方向。
归星之海。
他的身影一晃，从原地消失。
林轩在深海中穿行。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黑色玉简中的星图，在他脑海中化作一道清晰的路径，指引着方向。
归星之海。
那个叫观澜的老人，说得轻松。
可星图上标注的距离，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即便以林轩的速度，也需要一些时间。
他不在意时间。
他只是不喜欢路途上出现不必要的障碍。
就在这时。
前方一成不变的黑暗中，亮起了大片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来自某种海兽。
而是一座移动的庞然大物。
一座由白色珊瑚与巨大贝壳构筑而成的海底宫殿，正被数头体长千丈的巨型海龟驼着，横冲直撞地驶来。
宫殿所过之处，海水被强行排开，形成巨大的真空通道。
无数来不及躲闪的深海生物，被直接碾成血沫。
霸道。
张扬。
林轩停下脚步。
那座移动宫殿，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宫殿很快也发现了他。
速度不减，反而径直朝着他撞了过来。
似乎打算将这个挡路的人类，像那些海兽一样，直接碾碎。
林轩的眉头，微微皱起。
眼看宫殿就要撞上。
他抬起了右手。
对着前方，轻轻一按。
嗡——
那座气势汹汹的移动宫殿，连同驼着它的几头巨龟，猛地一震。
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庞大的惯性，让整座宫殿都剧烈摇晃起来。
宫殿内，传来一阵阵器物破碎的声响与惊慌的尖叫。
“怎么回事！”
一声怒喝，从宫殿顶端传来。
一群身披银甲的护卫，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甲板上。
那年轻男子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一股被惯坏的骄纵与阴戾。
他目光一扫，很快就发现了悬停在宫殿前方的林轩。
“一个人类？”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哪来的旱鸭子，也敢挡本少主的路？”
他身旁的一名护卫，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对着林轩厉声呵斥。
“大胆！此乃覆海宗少主，海少天的座驾！”
“还不速速跪下磕头，乞求少主饶你一命！”
林轩抬眼，看了他们一眼。
像是在看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甲板上，瞬间一静。
海少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边的护卫们，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哈？”
海少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我没听错吧？”
“一个人类，让我让开？”
他身后的护卫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少主，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看他是活腻了，想尝尝被万钧海水碾成肉泥的滋味！”
海少天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喧哗。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轩，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小子，看在你给我解了闷的份上。”
“本少主给你一个机会。”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宫殿下方。
“自己游过去，让我这几头‘玄水龟’把你身上的骨头一寸寸咬碎。”
“这样，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
林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觉得，有些吵闹。
见林轩毫无反应，海少天的耐心似乎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