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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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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坐起身,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阿璃点了点头。

    润生爬出棺材。

    伤势有所好转的小黑砸吧砸吧了嘴,这阵子,它一直跟着润生睡。

    阿璃伸手,指向角落里被用纸人刻意遮挡起来的破草席,又指了指润生的登山包。

    润生会意,走过去将草席抱起,再走到自己登山包前。

    草席就算卷起来也太长,登山包放不下。

    润生就找了几个化肥袋子,将草席套住包裹,然后打了一个小绳结固定,又打了一个大绳结方便自己手臂穿过背行。

    他还特意向阿璃表演了一下,怎么背好这个,为此原地转了一圈。

    阿璃转身离开正屋,从奶奶、刘姨和秦叔面前再次走过,走入东屋,进入卧房,弯腰,将剑匣拖出,把奶奶的剑抱起。

    往外走时,路过供桌,又将供桌上的一盏烛台端起。

    走出东屋,阿璃将剑与烛台,放在了奶奶面前的茶几上。

    随后,阿璃伸手指了指天上不断聚散的云,又指了指柳玉梅的脸。

    这一刻,柳玉梅有种被当提线木偶的感觉。

    不过,她对这种待遇,并不反感。

    家主的责任,本就不是和和睦睦、你好我好,而是要将家里人手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柳玉梅笑了。

    她不懂,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掌心摊开,剑锋出鞘。

    挥舞间,烛台点燃。

    柳玉梅将剑锋刺入灯焰之中,周身气韵逆转,灯焰快速变白变弱。

    伴随着灯焰的变化,柳玉梅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贵气优雅的老太太,头发苍白干枯、皮肤褶皱龟裂,从形容枯槁……直至油尽灯枯。

    往前追溯,让自己变年轻,这需要消耗很多的元气;但把自己变老变沧桑,只需要将元气收敛起来,这点消耗,简直微不足道,无非是一种更加高明的假死术,而且除了开膛破肚或提魂搜魄,它几乎没有破绽。

    “哐当……”

    长剑脱手,落地。

    柳玉梅脖子后仰,脑袋耷在了椅子上,目光昏暗浑浊。

    为了帮小远抵御化解这雷劫,她耗尽了一切,生命透支,几乎燃到了尽头。

    这时候,因为“年纪大了”,柳玉梅的心反而格外平静。

    以前,她脑子里只有孤注一掷,把坛坛罐罐一起摔了,寻个仇家同归于尽。

    结果在小远这里,一次次遇到截然不同的打开方式。

    上次是装傻,这次是装死。

    唉,自己果然不适合当家主,格局太小。

    阿璃扭头,看向秦叔和刘姨。

    秦叔和刘姨立刻站起身。

    阿璃指了指面前已经气若游丝的奶奶,又指了指东屋卧房。

    秦叔走上前,将柳玉梅抱起,走入东屋,刘姨端着那盏微弱的灯火,跟了进来。

    柳玉梅被安置在了床上,现在的她,和农村里重病之下等待死去的老婆婆,没什么区别,几乎可以同步着手准备丧事了。

    阿璃的目光,落在床下。

    刘姨抱着灯,在床边跪下,秦叔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阿璃走到东屋正门处,将板凳摆在里面,坐下。

    女孩双脚踩在门槛上,目光空洞。

    自此,她的戏,杀青了。

    她还有一个电话需要打,但那是戏外。

    此时,头顶那不知道聚散了多少次的云,终于散开,不见影踪。

    这意味着李追远那个不能花的功德账户里,余额足够抵扣。

    道场内,蛟灵已成功蜕变为恶蛟。

    它自己主动撞入那银蟒的躯体中。

    “啪!”

    银蟒躯体无法承载它这种强度的恶灵,直接炸开,但这血肉,却成了被锻造之后的最后淬火。

    “吼!”

    恶蛟向着李追远扑来,它要弑主。

    但道场原本的阵法逻辑里,是给蛟灵留下的位置,而当蛟灵化作恶蛟后,它不再适配,故而它变强了,却也失去了对这座道场的操控能力。

    真实原因是,精神意识深处,本体收手了。

    现实中,一道道无形屏障出现在李追远面前,但恶蛟以强势姿态一道道洞穿,等到它终于出现在少年面前时……

    李追远双手血雾弥漫,狠狠地拍在身前地面,血雾四溢,嵌入道场诸个角落。

    少年毫不犹豫,以损坏道场根基为代价,将这道场化作了一座封印。

    “轰!”

    恶蛟落地,一层层封印之力砸了下去,让其无法动弹,同时整座道场都开始了震颤。

    李追远收拾好东西,没做停留,走出了道场。

    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少年转身,掌心对着进出口一挥,门禁被抹去,道场封印的最后一个缺口被挪除,恶蛟被成功镇压。

    李追远抬头,看了看头顶这片晴朗的天空。

    “唉……”

    少年发出一声叹息。

    在剧本里,这声叹息蕴含了多种复杂。

    但李追远现在想的是:看来,又得把赵毅喊过来当监工,重新修缮一下道场了。

    至于说,把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道场给这么破坏了,是否值得……那真的是太值了。

    秦叔努力到今天,才凝聚出九条恶蛟。

    自己现在,就有了一条同品质的存在。

    而且,秦叔背离《秦氏观蛟法》真谛,由生转死,取得突破,固然惊人;但同时,也是把自己的上限,给封死了。

    而自己手里的这条恶蛟,还有继续成长的机会。

    另外,李追远刚刚不惜把道场毁了镇压恶蛟,可不仅仅是为了把戏演好,而是面对这头恶蛟时,李追远要想确保自己绝对安全,只能这么做。

    从这里,就能看出恶蛟现如今的价值,到底有多高!

    少年攥着《无字书》,缓步从屋后走向屋前坝子。

    在经过东屋时,少年微作停顿,侧过脸,透过窗户缝隙,看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柳奶奶,以及跪在床前的秦叔与刘姨。

    而当看见门槛后坐着的阿璃时,少年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走进正屋,上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无字书》被他随意丢在了书桌上,“恰好”翻开到第一页,《邪书》女人的牢笼。

    李追远真就是随便扔的,所以这第一页,并不随便。

    它吃了很大的亏,它忍下来了,它也……急了。

    少年双臂下垂,双目无光。

    自责与挫败感,不用特意去演,只需将脑袋放空,发呆即可。

    至于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应该用不了多久。

    它付出了极大成本,它现在急着要见到收获。

    终于,少年的眼睛开始重新聚焦。

    第一页牢房墙壁上,那三行地名里的第一行,也就是济南府,后头出现了更为具体的位置描述。

    很及时雨。

    因自己过度自信与任性,事情出格失败,导致家人为自己承担如此沉重代价,这时候,赶紧寻个合适理由先离开这个家,是最正常的人性选择。

    李追远书桌前,贴着一幅地图。

    那是刚住进这里时,太爷给他买的诸多“玩具”之一。

    少年看着济南府后面出现的精确位置描述,对照着地图确认。

    李追远拿起桌上的笔,对着墙上的地图像发泻火似的甩过去。

    “噗!”

    笔尖刺入的地方,就是那个位置!

    随即,李追远拿起书桌上的大哥大,拨通了谭文彬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头很喧嚣,他们在卡拉OK唱歌。

    谭文彬马上出了包厢,寻了一个安静且信号好的位置:

    “小远哥,是有事了么?”

    李追远的目光仍旧落在《邪书》上,牢房中的女人,跪伏在地。该给她一个甜枣吃了,自己,也该去吃胡萝卜了。

    “谭文彬。”

    “在!”

    “归队,准备出发。”

    “明白!”

    谭文彬回到包房。

    此时林书友正拿着话筒,正唱着《爱拼才会赢》。

    谭文彬将音响关了,对周云云和陈琳道:

    “我们有急事,要先回去。”

    林书友马上放下话筒,走向包厢大门,刻不容缓。

    谭文彬上前,与自沙发上站起身的周云云拥抱。

    林书友:“……”

    周云云:“注意安全,我们自己玩。”

    谭文彬:“嗯。”

    陈琳起身,小跑到包厢门口,几乎是像小鹿一样,扑向了林书友。

    林书友只来得及张开双臂,就被陈琳挂在了身上。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林书友觉得心里暖暖的,直到陈琳把话说完:

    “我等你回来继续和我相亲。”

    林书友的脸,当即一红。

    薛亮亮开口问道:“彬彬,需要我帮忙么?”

    谭文彬:“亮哥,你已经帮了很多了,新婚快乐,好好陪嫂子。”

    说完,谭文彬和林书友就离开了。

    开着小皮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思源村。

    车停在坝子下,下车刚走上来,二人就觉得家里清静了许多。

    本该在厨房里的刘姨并不在,本该坐在坝子上喝茶或打牌的柳奶奶也不见了,阿璃双脚踩在门槛上,坐在东屋里面,当他们出现时,阿璃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润生背着背包与凉席,坐在客厅里,看见谭文彬与林书友后,他指了指放在旁边圆桌上的两个登山包:

    “已经帮你们收拾好了。”

    这时,李追远从楼上走了下来:

    “走吧,济南。”

    谭文彬和林书友没有丝毫过多言语,快速将包背好。

    走出客厅,少年扭头,看向东屋,然后又迅速挪开视线,走下坝子。

    很快,黄色小皮卡载着四个人,驶出了思源村。

    太爷出门了,还没回来。

    来不及与太爷说一声自己要出门了,也没必要说,因为家里人会帮自己解释,毕竟家里又没真的出事。

    阿璃收回踩在门槛上的双脚,站起身。

    她走到卧室里,在奶奶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奶奶干瘦得只剩下骨形的脸。

    柳玉梅浑浊的目光,看向阿璃。

    阿璃点了点头。

    柳玉梅缓缓吸进气,刘姨手里抱着的烛台上,火焰从苍白转蓝黄,从微弱变正常。

    床上,柳玉梅干枯的身躯渐渐充盈,恢复为原本的模样。

    “咳咳……”

    她咳嗽了几声,下意识地深吸几口气。

    以前只变年轻过,这还真是头一遭给自己变老。

    变了这一次老后,她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凡事就怕对比,原来现在的自己,相对“还很年轻”。

    柳玉梅侧过身子,对身前仍跪着的刘姨与秦叔道:

    “都起来吧,我就是闲着无聊,想试试看等我真的快要死了,你们还有没有那份孝心。”

    阿璃离开东屋,进入主屋,上楼,来到二楼少年的房间。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少年的大哥大,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喂,姓李的,找你赵大哥有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沉默。

    “阿璃小姐?”

    电话那头沉默。

    “姓李的不在家出去了,他让你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

    “姓李的不方便联络我,他身边有脏东西盯着?”

    电话那头沉默。

    “姓李的要我来南通,他有东西落在家里,让我来取,给他送到江上去?”

    电话那头沉默。

    “啪!”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半根烟的功夫后,阿璃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赵毅声音:

    “我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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