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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玄门之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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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被踏破,水花四溅而散,不属于深秋的彻骨寒意瞬息间弥漫开来,笼罩场间。

    道殿中的光火倏然明亮,那是百年前都未曾有过的画面,雅正妙韵的道唱声不再深藏夜风中,巍然撞入心湖识海。

    顾濯眼里毫无情绪。

    就在这时候,余笙往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比之那彻骨寒意更为凛冽的肃杀气息,毫无保留自藏苍山道场中倾泻而出,与那道气息正面对撞。

    下一刻,风骤凝,寒意深至无。

    夜色悄然如墨。

    道殿中的灯火变得更为耀眼,道唱声却被突如其来的如注暴雨淹没。

    整座山峰好似在这刻变成一艘无比巨大的船只,在天怒的汪洋大海中沉浮不定,而亮着灯火的道殿就是船舱也是唯一的安全归宿。

    余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幕画面。

    不知何时,众生已经出现在她手中。

    她和顾濯身在暴风雨中,却像是局外人,衣衫片缕不湿。

    这世间不存在蒙蔽她双眼的幻境。

    故而这是道场。

    或者说是一个世界。

    准确地说,是当年大秦在战胜道门后,为何只是让天道宗封山而不灭门的根本原因。

    其时无论她还是白皇帝,乃至于道休和司主都已身负重伤,哪怕再如何想要断绝天道宗的传承,都不至于为此赔上自己的道途甚至性命。

    至于后来为什么不再行灭门之事,那已经综合成为各个方面的万般考量,再不是生死存亡之上的问题。

    然而,如今谁有资格执掌天道宗巅峰之时留下的这座自成道场大阵?

    余笙当然知道玄都之上有一位年轻道士,但她同样知道此人仍未步入羽化之境,便不可能让此阵如此强横,甚至可以干涉到道主故居。

    顾濯牵着她的手,迎着暴雨,往前。

    听不见雷鸣,雨声噼里啪啦彷如箭矢,很容易让人回想起百年前道门与大秦的决战。

    夜色越来越浓,让道殿内的灯火愈发明亮,直至两人踏入殿中。

    落入余笙眼中的正是那位年轻道人。

    她蹙起眉头,确定此人并非羽化之境,为何流露出来的气息能让她生出强烈的警惕感觉?

    此人到底是谁?

    顾濯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连殿外的雨声都隐隐稀疏时,他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带着万般的感慨与怅然。

    “师兄,好久不见。”

    ……

    ……

    是的,这位年轻道人是顾濯的师兄。

    百年看似漫长,距今其实未久,该被流传下来的那些关系尚未成为子子孙孙间的隐秘传闻。

    道主被誉为道门之主,地位再是超然不过,就连观主这等步入羽化之境的至强者,在他面前也必须要执礼而恭,不敢有任何的放肆。

    谁有资格被道主称作为师兄?

    根据各种资料的记载,整个道门唯有一人而已。

    ——天道宗的掌教真人。

    他在史书上名声不显,功绩更是因道门败于帝国而狼狈若无,哪怕是曾经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修行者,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太多。

    道理很简单。

    道主的光芒着实太过耀眼,遮蔽千年。

    活在他阴影之下的这位师兄看似是天道宗掌教,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道主不愿取之的结果,并非是其本人真正了不起。

    哪怕步入羽化境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称得上了不起。

    只是与道主相比。

    终究与尘埃无区别。

    这位声名不显的道人在成为天道宗掌教后,易名自号为玄枢。

    ——玄门之枢。

    如此沉重的一个道号,无论百年前还是现在,从未被人认为适合过他。

    更多时候,这被看作为一个无趣的笑话。

    ……

    ……

    年轻道人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顾濯。

    顾濯亦然如此。

    目光在此刻相遇亦相对。

    “我想过你会回来。”

    玄枢的视线从顾濯的眼中挪开,落在余笙身上,平静说道:“但我没想过你会是以这种方式回来。”

    余笙不为所动。

    当她意识到此人究竟是谁后,无论对方到底是以何种手段在百年前那场决战中活下来,终归都不是她巅峰之时的敌手,那就不必为之而恐惧。

    “我同样也没想到你还活在这世上。”

    顾濯笑了笑,笑容不知自嘲还是讥讽,说道:“果然贪生怕死才是人之常情。”

    余笙没有觉得自己被骂。

    玄枢亦然如此。

    “师弟。”

    他看着顾濯微笑说道:“原来我的活着在你的意料之外吗?”

    顾濯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

    都是真话。

    玄都上有位年轻道人存在的事实,他如何能不知道,但的确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过,只想着是某位侥幸上了残山的天才。

    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天才在年轻时候便愿意舍弃一切享乐,与山上孤寂岁月长相厮守的呢?

    “不。”

    玄枢带着笑容,摇头说道:“这可以在你意料之中,你只是不愿意去想,因为你对这个世界始终抱有温柔,温柔到连仇恨都不怎么在乎。”

    言语间,他再次望向余笙,意思十分清楚。

    “但我依旧喜欢着你,不在乎这些缺点,就像我很多年前与你说过的那样,你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无论是天道宗的掌教之位,还是与这息息相关的一切责任,你只要修行就好,因为你是可以走到尽头的那个人。”

    玄枢轻声说着,嗓音与殿外的暴雨泾渭分明,是那般的清晰。

    顾濯看着陌生的年轻人,看着那双眼睛里残留不多的熟悉痕迹,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我也曾经对你说过,我不认为你需要为我做任何事。”

    声音落处,天空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无数道苍白的闪电划破雨空,照彻漆黑夜色,侵蚀灯火的黄。

    玄枢面色不复微笑,但找不出愤怒的痕迹,诸般情绪相继浮现又散去,最终只剩下绝对的漠然。

    “可是,假如我依循着你的话什么都不去做,那我又怎能在今夜与你相遇呢?”

    “不。”

    顾濯认真说道:“师兄,你我如此相见,真不如死了来的干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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