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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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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都静了。

    阳光无声远去。

    乌云飘来。

    有微雨落下。

    ……

    ……

    静的是人海,不是顾濯。

    他走在微雨中,继续去杀那些该死的人。

    人依旧在死,人潮的怒火也就无法被冷雨所浇灭。

    顾濯却不在乎。

    踏过鲜血与雨水与尸体,城门楼与他越来越近,不再是遥远的。

    那些大人物就像是浪潮退去后的礁石,开始被他看见。

    ……

    ……

    太守霍然转身,望向潮生神宫的宫主,沉声问道:“够吗?”

    潮生宫主面色阴沉,摇头说道:“死的人太少了。”

    众人闻言,恐惧浮现于眼。

    潮生宫主望向飘落着的雨丝,说道:“但有着这场雨,那就可以。”

    那些惊恐与惶然随着话音消失而消失,大人物们终于有了底气。

    今日济泺城中之所以冒着大不违做出这样的布置,是因为潮生神宫有着一门传承悠久的强大阵法,阵成后甚至可以镇杀得道境的强者。

    魔主再如何强大,再如何无惧无垢境,与得道境依旧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就是让魔主死在济泺城的唯一可行办法。

    哪怕摆出这座阵法必须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依旧是值得的。

    而且城门楼上的他们最后也将站出来面对那位魔头,与百姓们同生共死,不是么?

    那这就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

    ……

    顾濯行至城门楼前。

    无数百姓组成的人海,被他从中走出一条道路,留下空白。

    太守站在窗前,望向走出人潮的那个魔头,与之对视。

    明明是居高临下,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冷漠俯视着的人,于是愤怒。

    愤怒没有影响他的理智,甚至无法体现在他的声音里。

    “像你这等满手血腥十恶不赦的邪魔,罪该万死!”

    ……

    ……

    诛字回荡在济泺城中,远行四方。

    城外远山的某座离亭下,司主的视线跨越数十里的距离,落在长街之上。

    残留在其中的鲜血开始剧烈的震颤,从石砖的缝隙中飘起,从留有余温的尸体中飘出,从酒楼的窗纸上飘离……连带着雨水一并飞起,飞向站在城门楼前的顾濯。

    数十道像是束带般的血流,转眼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成一座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阵法。

    顾濯站在这圆的最中心。

    与鲜血混为一体的雨水在阵法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强大,直至如血般浓稠。

    这就是今天这场围杀的最根本倚仗和底气。

    ……

    ……

    数年以前,顾濯曾经在慈航法会和一位潮生神宫的弟子交过手,

    那时他就对这宗门抱有印象。

    所谓潮生,求的是一浪比一浪更高,以最为蛮横直接的方式碾碎敌人。

    在那天,顾濯以硬碰硬的做法正面击溃那位弟子,让其道心险些当场尽碎。

    今天的他决定用一种更加粗暴的做法。

    ……

    ……

    潮生神宫的宫主自城门洞中走出,隔着血阵与顾濯对视。

    他的面容是冷漠,眼神却是无法掩饰的狂热,那是有幸参与杀死魔主这桩盛举的幸福。

    他似乎认为此刻的自己理应要有风度,如此才能更好地留在史书上,嘴角缓缓扬起。

    他微笑着说道:“为了表达对您作为修行路上前行者的尊重,请您出手。”

    无论怎么听,这句话都很嚣张,可以致人发怒。

    顾濯还是没说话。

    更多的人出现在那位宫主的身旁,都是先前没有现身的大人物。

    血阵越发强大,腥臭的味道越发浓郁,令人作呕。

    不知何时,顾濯的衣袂静了。

    缭绕不止的狂风消散无踪。

    世界变得更加安静。

    大人物们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眼中流露出真实的喜悦之色,提前兴奋。

    太守自然也看到了。

    于是他不再居高临下,在民众的注视中离开城门楼,来到顾濯的前方。

    所有人都知道,他准备亲手完成不久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很多人都在想,这场忽如其来的微雨是不是天地在为魔主送行?

    ……

    ……

    城门前一片死寂。

    顾濯望向前方,血阵让他目之所及皆尽猩红。

    他闻着那刺鼻的味道,迈步往前。

    太守不再心惊,与潮生宫主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明确的答复。

    冰冷华美的长剑被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拔了出来。

    然后他看着顾濯的眼睛,面无表情喝道:“你该死了!”

    话音落时,狂风乍起。

    无数雨珠翻滚沸腾,与浓稠的鲜血骤然分离,轰然巨响声中,血阵崩解。

    顾濯一步踏出,来到济泺太守身前,挥刀斩落。

    只是瞬间,那一身官服被杀猪刀斩成碎片,如蝴蝶般被狂风吹走。

    没有人能在这时反应过来,就连臻至无垢境的潮生宫主,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再无衣衫蔽体的太守的命根子被那把杀猪刀斩断。

    鲜血从中飞溅而出,模糊不住民众的视线,百姓们清楚看到敬爱的太守大人变成太监,再看到那把杀猪刀把那具丑陋身体的血肉片落。

    这和杀猪……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场间一片死寂。

    直至太守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在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前,在万民的目光注视下,他清醒着想要伸手遮蔽自己的丑陋,却只能一次次地在途中被斩断,惶恐的泪水和鼻涕从他的眼眶和鼻孔中疯狂涌出,糊了他的嗓子,便也堵住了求饶的声音。

    谁也无法想象出此刻这一幕凄惨至极的画面,在事实真正出现之前。

    潮生宫主开始恐惧。

    桃止山的副山主开始惊恐。

    落星宗的那位掌律使开始惊慌。

    无数的疑惑出现在他们心中,谁也无法理解以鲜血凝就而成的阵法会在瞬息之间被瓦解,那些混杂在其中的雨珠为何而沸腾?

    难道是这方天地不同意他们杀死魔主吗?

    极其强烈的惧意淹没每一个人的心头,没有人想要成为下一个济泺太守,没有人想要以这种方式被记在史书之上,于是他们再也顾不上除魔卫道的大事,决定逃走。

    然后。

    一声极为悠长的剑鸣响起。

    时光似是因此而慢。

    在这漫长的刹那当中,大人物们看着那个魔头提着杀猪刀,朝着自己走来。

    一刀,再一刀。

    二刀,又三刀。

    千刀,成万剐。

    衣衫被割破,密密麻麻的伤口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宛如凌迟。

    顾濯行走在这暂缓的光阴中,沉默着挥动手中的杀猪刀,让这些人承受着至为沉重的痛苦。

    在普通人的眼中,这刹那有无数个黑色身影出现在城门洞前,出现在每一位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身前,带来四溅的鲜血。

    ……

    ……

    那位潮生宫主境界高深,不惜代价爆发出最为强大的手段。

    为且慢所慢的时光,无法再禁锢住他的脚步。

    他于惊惧中爆发出搏命的勇气,五指紧握成拳,轰向顾濯。

    这一拳是如此的强大,气势绝伦,满天雨水为之骤滞。

    顾濯却看都不看。

    下一刻,随着阵法崩解而散落的鲜血无声凝聚,出现在那个拳头的前方,仿佛城墙。

    轰!

    潮生宫主的拳头与城墙相遇,就此力竭。

    顾濯转过身,迎着那茫然不敢置信的目光,挥落手中的杀猪刀。

    刀落时,人未死。

    ……

    ……

    或许漫长,或许短暂。

    随着剑归入鞘的那一声轻响。

    城门楼前的无数道虚影凝聚归一。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再也无法站着,都已跌倒在地,衣衫尽碎,满身伤痕地活着。

    顾濯站在微雨中,衣衫微湿。

    不知是雨。

    还是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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