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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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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要说些什么,比如顾濯的存在,钟声的到来,以及白帝山上发生的事情。

    她的立场始终没有改变,与当年一致。

    不同的是,她在某些问题的选择上,的确有所改变。

    最终还是沉默。

    白皇帝摇头。

    和自己的姐姐那样,这位人世间最为尊贵的男子,同样什么都没有说。

    很多话不必付诸于口,在眼神与心意与信任间。

    若非如此,两人又怎可能活过那个乱世?

    钟声仍未停歇,渐沉重,渐嘶哑。

    “而且你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没有人愿意听到这钟声。”

    白皇帝望向天外,见无数飞雪沐浴金光而起将归天穹。

    画面神圣而肃穆。

    “是的。”

    道休看着皇帝陛下眼中所见的风景,很是伤感说道:“只是没想到时隔百年后,人之将死时还能再看到这一幕。”

    未央宫前一片宁静。

    ……

    ……

    世间一切事物都有起落。

    太阳升至中天,煌煌然映照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就是西斜入山。

    沿着山道不停前行,在峰顶与云海齐高,纵是不舍三千遍,接下来还是要转身离开。

    火焰燃烧的再如何猛烈,焚尽世间万物又如何,熄灭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那是这个世界所依循的最根本的法则。

    是水往下流。

    是冬去春来。

    是人有一死。

    是……时光终究不能倒流。

    ……

    ……

    万守义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

    瞬息之间,天倾地覆。

    再次被筑起的樯橹于顷刻间灰飞烟灭,孩提们的笑声染尽风霜,带着老旧的回忆味道。

    楼阁里的梁柱里生出无数被虫蛀空的痕迹,再也听不到那些为家族血脉延续而烦忧的声音,那一切早已消亡在无声的风中。

    锅里的红汤不知何时已经烧干,留下几根大葱无力地躺在锅底,鸭肠到底是去了哪里呢?

    死而复生的那些人们正在欣喜若狂,竭尽所能地感受着阳光的美好与世间的美丽,然后在这无尽的欢喜中眨眼老去。

    光阴的伟力不再虚无,真实地出现在世人眼中。

    自玄都战后。

    时隔一百四十七年。

    ……

    ……

    自在道人正在死去。

    他依旧幸福着,不曾因为时光的到来而满怀恐惧。

    在这醉人的美妙中,他缓慢地弯下自己的腰身,让双膝与地面接触。

    这是大礼。

    自在道人朝着顾濯行礼,用尽最后的力气,认真说道:“拜见道主。”

    顾濯沉默不语。

    ……

    ……

    林挽衣睁着眼睛。

    伴随着自在道人死前说出的那两个字,她的眼神流露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很短的时间里,她回忆起过往的诸多画面。

    那是两人所经历过的每一刻。

    她想着曾经在屋檐下说过的话,有过的那场雨。

    她想着慈航寺里的再次相逢,不再如旧的熟悉。

    她想着娘亲给予自己的家书,书中所言的真相。

    所有的渐行渐远都是有道理的。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仍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以为是距离带来的陌生。

    原来是岁月啊。

    楚珺没有任何反应。

    荒原一行,让她早已猜到这个事实。

    只不过她没想到顾濯真是道主。

    想到自己曾在苍山与道门之主有过那么一场战斗,楚珺很难不为之而喜悦,旋即又是惘然。

    钟声为何响起?

    ……

    ……

    钟声徘徊在天地之间。

    数不尽的死人睁开眼看着那楼塌了,在时光的伟力中老去,再次身死。

    升至穹苍下的万千飞雪无端燃起,绽放出无边的光明,让人间比之白昼还要明亮。

    皇后娘娘看着这一幕画面,看着神都无数宫阙风化沦为尘埃,如若已经腐朽数万年的事物。

    她想着史书上给予晨昏钟的那寥寥一笔记载,终于明白其中的天光二字是在叙说何物。

    ……

    ……

    未央宫前。

    余笙听着回荡不休的钟声,负手身后。

    青裙在风中飘扬,成为满天白光中最为瞩目的颜色。

    她似乎不觉得那嘶哑的钟声有半点难听的地方,微仰起头,有些沉醉。

    她的生机已然全部归来,司主那一拳带来的伤势正在不断消散,回到从未发生过的那一刻。

    她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不应该生气,理应高兴开心。

    这钟声正在叙说着那个该让她衷心幸福的事实。

    可……她还是很生气。

    当然是因为毁诺,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

    是顾濯的,也是她的。

    她本想着今天以后,一切旧日里的往事都能成为过去,而她也不必再是白南明。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神都,自此以后就站在他的身边,不管去哪里流浪都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她如何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幼稚的,但她和他……是有幼稚的资格吧?

    她不愿意百年前的事情再次重复发生。

    可惜,一切都已成空。

    余笙敛去思绪。

    “我死以后……”

    她问道:“将会如何?”

    白皇帝无言沉默。

    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王祭摇头说道:“何必做这无意义的奢想?这不是你该问出口的问题。”

    余笙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的。”

    今后的人间可以有晨昏钟。

    但不该有道主。

    钟声响后,他已然成为举世之敌。

    余笙再次确定自己的愤怒是有道理的。

    这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那个未来。

    “钟声没有意义,因为晨昏钟……”

    道休怜悯地看着余笙,又或是在看着让钟声响起的那个人,说道:“是丧钟。”

    既然是丧钟,那就只能有一个结局。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最先死去的是白南明。”

    道休很是感慨,目光落在白皇帝的身上,说道:“而你也将会追随着我们的脚步,无非数年,或者十年,长不过五十年……”

    话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忽有风来。

    那人随风而至。

    与此而来的还有两句话。

    “你错了。”

    “这不是钟声响起的意义。”

    顾濯自皇城正门走来,满身风尘,不可阻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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