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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百年春光,今朝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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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明媚,遍照群山。

    这是荒原深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万里晴空不见半点密云,湛蓝如匠人精心烧制的瓷器。

    走在松软的雪地里,自远空而来的风依旧寒冷,却不再令人心生畏惧,而是一种带来清醒的微痛,很是愉悦。

    顾濯的脚步不快,但也谈不上懒散,只是有些慢,因为他正在思考,或者说是回望过往的人生。

    就像楚珺说的那样,忘了从哪一天开始,他逐步身陷一座看不见的庞大泥塘当中,越走越深,难以自拔。

    这种情况当然是不好的,无论从安全还是利益这两个角度来看,都会对他带来莫大的危害。

    如何才能自救,楚珺提出的方向不失为一种正确的,但问题在于如今的他已然牵扯太深,千般因果纠缠之下,除非是一死了之,否则余生再难有半点清净之时。

    在这种情况下活成被人仰慕的那个顾濯……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简单的办法或许就是一了百了。

    然而顾濯完全没有自杀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

    他本就没剩几年命了,好死赖活都是这么些天,何必非要早死?

    想着这些,顾濯忽然问道:“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比较符合我当下年龄的,简单些说,就是我应该想要去做的?”

    王祭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问得也太简单了,没好气说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快意恩仇人前显圣打脸再打脸,要不然红袖添香酒色财气夜不归宿到朝起扶墙呗。”

    顾濯沉默片刻,说道:“有没有不那么俗的?”

    王祭看着他,忽然说道:“懂了。”

    顾濯不解问道:“我怎么不懂?”

    “既然这俩你都没兴趣,都觉得俗气。”

    王祭想也不想说道:“那你现在不就是想当圣人了吗?或者干脆直接一点儿说,你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顾濯再次沉默,说道:“其实俗一点儿也挺好的。”

    王祭怔了怔,旋即失笑出声。

    青年时候的他不是只能坐在轮椅上的那位老者,行事自然恣意,鲜有顾忌。

    半晌过后,顾濯耳边的笑声才是停歇。

    “有这么好笑吗?”

    “坦白说,换做别人我肯定是不笑的,但偏偏是你,这我真没办法。”

    王祭的语气分外诚恳。

    顾濯叹了口气。

    王祭沉思片刻后,认真说道:“要不然干脆这样吧,你问问你师姐,你俩能不能在一起得了。”

    顾濯看着他,一言不发。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这事其实很简单,那句词儿是怎么唱来着?”

    王祭往后数步,闭目再而屏息静气,沉声说道:“让我们忘了那片海,让我们来世再重来,让我们一生一……”

    话没能说完。

    顾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说道:“停。”

    王祭从善如流,睁眼后满眼笑意,再是得意不过。

    顾濯说道:“你记性真好。”

    王祭似是感慨说道:“不是我记性好,是我那位老朋友说过太多这样的话,让我止不住地记忆犹深,而且这句话刚好适合现在的你。”

    顾濯不愿理会,往前走去。

    王祭看着他的侧脸,敛去笑意,认真说道:“和那个姓楚的小姑娘一样,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因为我是你朋友。”

    顾濯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道了一声谢谢。

    王祭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这本就是一场散淡随意的漫谈,旧友间的一次闲聊,仅此而已。

    荒原难得如此晴空,接下来还有不短的路途,再不借这美好时光做些该做的事情,全部心思都倾注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上,未免太过挥霍。

    就像是那春光,百年以前就已经被辜负过一遍,随光阴如指间沙去而不回。

    如今这片秋色还要再被辜负吗?

    想着这些事,顾濯心神微晃。

    有所得。

    ……

    ……

    走在冷风中,行于白雪间,远望黑山峰……顾濯和王祭很自然地与楚珺的那位长辈相遇。

    清净观的自在道人境界本就高深,否则也不会担起进入荒原的重任。

    更为关键的是,当初孤山山腹内那且慢一剑过后他虽是负伤,但随后就被降临的观主亲自出手治疗,纵使无法痊愈但也要好转太多,成为他活着的原因。

    当自在道人目睹顾濯缓步而至,手中随意握着那把且慢,像是疯子般自言自语着,很难不为之心生强烈警惕,以至于举步不前。

    直到顾濯与他擦肩而过数步以后,他才是在心里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了一句话。

    “麻烦你件事。”

    顾濯的声音很是温和,找不出半点戾气。

    自在道人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似是感受到那尚未出鞘的剑气,无法动弹哪怕一步。

    顾濯顿了顿,认真说道:“照顾好楚珺。”

    话音落时,自在道人微怔以为听错,然后发现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神情不由明显错愕。

    待顾濯远去以后,有风再来,自道袍缝隙间入体,他才发现就在那短暂的片刻间,自己的身体便已汗水所彻底打湿。

    自在道人闭上眼睛,强忍住再往后看上一眼的冲动,继续往前走去。

    楚珺就站在那里。

    相遇不是过分遥远的事情,约莫在半刻钟上下,与漫长无关。

    清净观的两人对视着,长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晚辈先开的口。

    “您还好吗?”

    “伤得有些重,或许今后无望破境,但总归是活了,你如何?”

    “请师叔您放心,我很好。”

    “那就好……所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自在道人这句话问得很巧妙,没有问顾濯是谁,而是问的楚珺。

    楚珺的回答却格外干净,利落到极点。

    “我不会告诉与他有关的一切给师叔您知晓。”

    接着,她更加认真地补充道:“其中也包括师父。”

    自在道人眼神微变,想着不久前从顾濯处听到的那句话,沉默不知何所言。

    楚珺神色如常,平静说道:“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面朝群山的另一端,背对渐行渐远的顾濯,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

    ……

    ……

    对活在荒原的人与荒人,阳光从来都是最为奢侈的事物,仅次于力量。

    昨夜那一战,赤阴教主在击伤大司祭后,囿于寒雾凄风惨雨的缘故不得不退,但她自然不会让自己远离,而是就近寻了处安全的地方,开始稳定伤势。

    接下来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想好,待伤势不会再有太大影响的时候,便动身去追寻顾濯留下的踪迹,无论是以楚珺的性命作为要挟,还是别的什么办法都好,总之必须要问出那个破解之法,让盈虚留下的功法不再成为困住她的一座牢笼。

    想着这些事情,看着今日阳光,赤阴教主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一种感觉。

    ——大司祭嘴里惦记着的上苍很愿意让顾濯死去,否则为何要让荒原迎来久违的天晴,让一切痕迹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掩藏?

    一念及此,赤阴教主以手掩唇,旋即是数声剧烈的咳嗽。

    有血水从中喷溅而出,奇异的是这血与空气相接触的瞬间,顿时燃烧起火。

    伴随着那几缕细小的火苗缓缓消散,赤阴教主紧紧蹙起的眉头松开,苍白的脸色随之而好转些许,有了血色,不再如纸。

    迎着阳光站起身来,她闭目再而展开双手,于这雪峰之顶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拥入怀中。

    自从盈虚死后,在无人得见的时候她总会去做这样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更多的自由,弥补过往数十年间失去的一切。

    不知道过去多久,赤阴教主睁开双眼,往前迈出第一步。

    下一步,她却停在了原地,因为顾濯就站在前方。

    两人相距不到十丈。

    而她居然不知道顾濯是在何时出现的!

    赤阴教主准备开口。

    在此之前,顾濯已然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赤阴教主蹙起眉头。

    有风来,吹得她染血的衣裳猎猎向后,似是上吊用的那根束带。

    顾濯诚实说道:“主要是想到之前我们聊过这么多次,一直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问,你要是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过。”

    赤阴教主沉默片刻后,说道:“迟阳夏,迟到的那个迟。”

    听着这个名字,顾濯若有所思,说道:“这是赤阴教名字的缘起?”

    迟阳夏没有说话,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又或者别的什么。

    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过绚烂,秋色太过撩人的缘故,她眼前的世界莫名错乱,旧日的画面从时光的深渊里不断上浮,直至重现。

    ……

    ……

    千百年来,荒原不曾有变,都是由血与火组成。

    在一场惨烈的厮杀当中,迟阳夏装成尸体侥幸地活了下来,还是少年的他躲在车轮底下瑟瑟发抖,双眼紧闭,不敢动弹哪怕半点。

    于是他很自然地看不见马贼们饶有兴致地围在车轮,燃起篝火喝酒吃肉,以无声的目光打赌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至于胜者所能得到的赌注,当然就是少年最为娇嫩的那一部分美好。

    马贼们本以为这场赌局不会持续太久,没想到迟阳夏的意志竟是如此的坚定,熬到夜色浓时仍未放弃,还在坚定装死。

    便在篝火旁的贼寇不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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