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停顿在一扇普通厚实的石门上。静止下來。邵柯梵一动。应该便是这里了。
那石门像是尘封了千万年。与洞壁之间的细缝不亚于石质内部结构的一部分。仿佛只是裂开了浅浅的痕迹。略似门的形状而已。
门的正中横贴一张金黄色的符印。上面画着繁复的图案。文字弯弯曲曲。似游动的蝌蚪。诡异阴森。这符印仿佛是铁制成的。熔进了石门中。紧紧镶嵌。
來。便是这里了。
活人出入地狱的方式与冥灵不同。冥灵只要知晓口诀。可由任意一个时空点去往地狱。而凡人则需经过专门的路径。并且二者互不干涉。也不相容。正如这洞室之中。曾经居住的简歆和秦维洛无法经过这道门一样。
符印是重烛施法贴上去的。低出周围石质毫寸。字体和图案略微向内凹陷。邵柯梵拉出案的抽屉。抽出一张薄薄的金黄色铁片。右手执起细细端详。亦是一张符。上面的图案和文字与石门上的相同。且浮凸出來。指尖有错落的触感。
通狱二符合嵌。石门洞开。便是凡人入地狱的方式。
念力使得久了。邵柯梵的眉心隐隐微痛。便将“地狱”二字从脑海中撤离。喝下一口清茶定神。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将符重新置入抽屉之中。
百年之后。不投胎。不转世。争夺地狱统治大权。在无尽的岁月中与她相守。不生不灭。再不为人。
生虽美好。虽缤纷。然而生死平等。为地狱王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
记忆犹在。无论幸福还是痛苦。在地狱延续未來。与她的未來。长久得无论抵达何处。也仍可称长久的未來。
邵柯梵轻阖上双眸。只觉得温馨在心中弥漫。为了她。前路多坎坷又如何。为了她。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忽然。仿佛有一粒沉重坚硬的冰冷珠子。砸向他的心底。倏而弹向别处。缥缈。不可掌握。但却真切地存在。
他微微一惊。手覆上胸膛。皱了皱眉。垂下头來。仿佛要穿内心。
珠子在心壁和心底飞快转移。甚至弹到心的半空时也会沒來由地使心疼痛。隐隐的仿若梦境。凉如冰的触感似是极寒之地而來。蜂蛰般的疼点越來越密集。织成一张。撑住心间。让他快要透不过气來。
又是那样的感觉。在方才开冥眼的时候。到洞室。以及偌大的空间时刻骨铭心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他以后进出地狱。都要经过那个地方么。那种痛苦让他想要逃离。又有一种渴求去探寻清楚。却无从着手。
邵柯梵下意识地侧头向房。浅窄的凸壁前。简歆的双脚一动不动。大片大片的黄衫衣裾搭在白裤上。露出一缕缕白泽光华。仿佛黄色大花花瓣之间透出的白昼缝隙。
除非外出。在王宫内她几乎不穿靴子。几年前的那双公主单鞋已经破旧。她便用莽荒最好的霜槿木制作木屐。用锦绞线织成线拖鞋。并为他做了几双。然而。他堂堂国君。随时有臣将或剑客來求见。怎好意思穿得出來。便像对待宝贝似的。庄重地放入了衣橱上方。
此时她穿着木屐。脚趾细润似根根青葱。微微踮起。脚背光滑仿佛倾斜的玉盘。脚踝若燕雀归巢。划出完美的弧度。可以想象上方的身姿如何妙曼。容颜如何倾城。
每次他都从她双腿的姿势和动作判断她是否睡着了。倘若睡去的话。他便将她轻抱到寝房中。让她躺在舒适温暖的大床上。
此刻。盯着她偶尔轻晃一下的双膝。他觉得那种痛苦更甚了。仿佛冥冥之中。与她有某种联系似的。
“简歆。”邵柯梵忍不住脱口轻唤。却不知道叫她做什么。希望她听见。也希望她听不见。
立起的卷“啪嗒”一声倒在案上。简歆站起身來。绕过桌案。稍微一折。整个身体显露了出來。浅笑着快走两步。忽然身子一掠。斜飞过來。落到他的怀间。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安分地游移抚摸。仰头注视他的眼睛。笑意盈盈。“怎么啦。”
邵柯梵的手覆在她的背上。下意识地将她抱紧。目光苍凉缥缈。“方才我使用冥眼的时候。到翼离国山麓的一个山洞中。有洞室。浮桥。藤蔓。小青峰。白雾。石门。”
简歆心一颤。见他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充满探寻的意味。赶紧将脸埋在他的心间。“然后呢。”
邵柯梵手轻轻拍打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然后。然后我就心痛了。很痛。说不清为什么。简歆。你知道原因么。”
简歆忍住了想流泪的yuwang。哭。不知是为秦维洛。还是为了抱住自己的人。还是为了她。或是三者兼之。
“我。我不知……我怎么会知道。”简歆试图让自己的口气听起來像是真的。
邵柯梵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追问。垂下头。凑到她耳边。“我很痛苦。需要发泄一下。”
“好。”简歆毫不迟疑地答。
邵柯梵抱起她。一个隐身。便到了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