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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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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呆的……走了也好……”

    少年郎看着木碑上的刻字,本想故作轻松,却是止不住声音沙哑道:“只是你该再等等的,再过几日,我就可以带你去看心心念念的乾州了。”

    他已经决定拼命修行——

    昨夜第二次捡起那把剑,褚果砍倒了很多木人桩,如果不是那个噩耗,他还可以继续砍下去。

    如果能够再多一些时间。

    他一定可以带老郑去乾州。

    如果……

    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

    少年郎摇摇晃晃,站起身子。

    他眼中只有这块目光,没了其他光彩。

    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和他无关了。

    “……”

    圆光寺的大和尚法诚上前,轻轻拍了拍少年郎肩头,他不忍去看那块木碑。

    这就是如今的沅州。

    生死无常。

    凡俗之人,每活一日,都很不容易。

    法诚为那块木碑送上了一串佛珠,紧接着圆光寺的僧人们,桃源的住民,纷纷上前,送出鲜花,倾倒藏酒,这场葬礼虽然无声,但却极其肃穆,所有人都对这位死去的仁医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

    ……

    人潮散去,后山寂静。

    褚果依旧呆呆站在木碑之前。

    陪着他一起的,便只剩下谢玄衣,邓白漪,以及密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过了许久,少年郎忽然开口。

    他转过身子,看着轮椅上的黑衣年轻人:“我知道老郑‘病入膏肓’,寻常医术,已经无法医治了。所以……你不用为这次失手感到内疚。”

    “……”

    谢玄衣沉默了一会,有些遗憾地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有机会成功。”

    与其说,他没能救活郑逢生。

    不如说,郑逢生主动选择结束这一生。

    在沉默的这十数息时间里,谢玄衣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将郑逢生脑海中的记忆和盘托出……可这难免会涉及褚果的皇子身份。

    这件事,书楼选择了深度密封,褚果也选择不去探索。

    既然如此。

    他最好选择缄默。

    “不用说这些,你我都清楚,这世上没有如果。”

    褚果摇了摇头,道:“你没救活他,我不怪你。这件事因我而起,等到戒严结束,我会随你离开沅州……去哪里都可以。”

    “好。”

    谢玄衣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

    说得再多,都无意义。

    “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褚果轻轻道:“如果可以的话,烦请你在后山,替我再立些木人桩。”

    ……

    ……

    邓白漪推着轮椅,走在通往后山的熟悉小道。

    正是花开的季节。

    四周有风,头顶有光。

    但不知为何,这些落在身上,都泛着淡淡的冷意。

    “恩公……”

    密云的声音响起:“你的‘生之道则’,突破了吗?”

    这个问题,邓白漪也很好奇。

    昨夜草屋被层层阵纹包裹,关于这场“救治”,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看到。

    不过……

    她能感受到,谢真离开草屋之后,情绪似乎不太对。

    “未曾。”

    谢玄衣轻声道:“还差一丝。”

    “一丝?”

    邓白漪叹了一声,遗憾问道:“是破境机缘不到吗,还是昨夜郑逢生的离去……导致了破境失败?”

    “恰恰相反。”

    谢玄衣的声音有些自嘲。

    “只有郑逢生死了,我才能破境成功。”

    这番话,听起来难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此刻邓白漪终于明白寒意从何而来。

    原来是从谢真身上而来。

    这每一片被风吹下的落叶,落在谢真身上,似乎都变得干枯泛黄,生机都被汲走。

    若是捻起一片,便会发现。

    这些落叶,表面生出了淡淡的冰屑,霜痕。

    关于生之道则和陆钰真之间的事情,谢玄衣没有解释。

    如果换了其他人听这番话。

    便很难不把郑逢生的死,与谢真联系在一起。

    这实在很像是邪修会说的话。

    “恩公……”

    密云声音很轻地说道:“应该是希望老郑活下来的。”

    “是。”

    谢玄衣低声道:“只可惜,我没能救活他。”

    “以前师叔告诉我,人死如灯灭。”

    密云仰起头来,轻声说道:“以前我一直不太明白这个道理,明明灯吹灭了,还能再燃。可人死了,就不能复生了。后来我慢慢明白了,真正熄灭的灯,是无法再燃的,灯芯已经燃尽了。人死真的如灯灭,一片漆黑,无论如何想要让其重燃,都只是徒劳。”

    “你师叔说得没错。”

    谢玄衣平静道:“死过一次的人,最有感触。有些灯吹灭了还能再燃,因为并未燃尽。”

    “是。”

    密云轻轻道:“既然这世上所有的灯都会燃尽,那么死亡便也没那么值得恐惧,所有人都一样,终将迎接终点。”

    “……”

    邓白漪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对话有些诡异。

    她不明白密云想说什么。

    明明谢真和密云都比自己年岁要小,可说的话,自己已经听不太懂了。

    “我想说……”

    “既然郑逢生的死,不是恩公亲手铸成,那么恩公便不必太过愧疚。”

    密云小心翼翼地安慰说道:“据我所知,生之道则,如今只有师叔祖一个人参悟成功。倘若恩公能够参悟‘生之道则’,那么说不定会是全天下第二个掌握这道道则之力的人物。这,真的很不容易。”

    谢玄衣和邓白漪不同。

    从一开始。

    他便听明白了密云的话意,这个小家伙觉醒了“因果道则”之后,心思便变得灵泛了许多。

    “你想告诉我,我不该停在这最后一步。”

    谢玄衣轻声笑了笑。

    密云没有接话,只是很伤心地说道:“恩公,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老郑能够活过来。只是……”

    只是后面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人死如灯灭。

    交谈间,轮椅已至后山,这里是他和褚果练剑的地方。

    遍地落叶。

    满山木桩。

    一片狼藉。

    “密云,你还是不了解我。”

    谢玄衣轻叹一声,道:“我停在这一步,并不是不愿破境。只是,我想以我的方式,破开这一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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