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而后揖手认真道——
“周某心悦姑娘多时,欲托付中馈,结秦晋之好,成连理之枝,日后必爱之重之,绝不欺之弃之。”
河畔的微风带着他好听郑重的声音传入姜鸢耳畔,她瞬间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别过身,声音轻又低:“你别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些心头杂念,早日回去做你的贵门公子罢。”
他的喜悦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但还是悲伤又执拗地低声追问:“为何?”
姜鸢不看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我差距悬殊,你长相文雅俊秀,又出生高门显贵,我面容鄙陋不堪,出身低微。”
“而且……”
姜鸢垂眸,平静地抛下一记重磅之石:“我曾嫁过人、生过子,万不敢攀污周公子。”
“今日之话,我只当作你喝醉了的无心之言,不会和任何人透露,你放心。”
说罢,她便直接绕过僵滞在原地的他朝前走去,经过他时还将手里的花灯直接塞还给他。
姜鸢才走几步,身后便传来酒瓶碎裂的声音。
一道身影快步上前,急切地挡在她面前。
他眼眸颤动,里头皆是专注与恨不得将自己的真心都刨开来的热切:“不……我不在乎,这些我都不在乎……”
“这一年多以来,我早已喜欢上了你,我喜欢的是你姜鸢这个人,你的灵魂你的性格,而不是一具金玉其外的皮囊,更不是显赫的家世,而你过去的经历也都大碍,我只想要和此刻乃至今后的你共度余生!”
梨花酒的清冽酒香弥漫在四周的空气里。
他说得很快,胸膛微微起伏、情绪更是带了罕见的激烈。
姜鸢望着他蕴满情意的温亮眼眸愣了瞬,而后垂下睫,朝前而去。
“可是我在乎。”
她这样说。
周书言站在原地,不甘追问:“阿鸢,你只需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就好,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姜鸢攥紧手心,没有回答。
*
自那日后,她几乎是千方百计地躲着周书言,好在他察觉了自己的避闪,没有一昧纠缠。
没过几日,他便病了,柳大娘和荷儿时常为他送些热汤吃食。
姜鸢知道了,没有去看望,只是亲熬了药托荷儿每日一并带过去。
半月后的一晚,她的院门被轻轻叩响。
她打开了门。
门外正是十几日未见的周书言。
大病初愈的他消瘦了不少,脸颊还透着些许不健康的苍白。
“明日,我便要动身回京了。”
姜鸢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看他:“一路平安。”
他笑不出来,只是默默看着她,眸光里带着她无法承受的情绪。
“真的没有可能吗?”
静默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就算他真的不在乎那一切,愿意娶她为妻,一生爱她护她,她也不愿意给他一点机会吗?
姜鸢看着他,目光浮起一些清冽。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一个问题。
“你学识卓然,又家世显赫,日后定是要入朝为官的,是不是?”
周书言点头。
读书人的最终路径,皆是通往官场,用所学知识为民解忧,替圣上分忧,这是他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听惯了的道理。
姜鸢便笑了:“你看,你这样的身份,便注定了我们今后的道路只能南辕北辙。”
她定看着他:“我的身份,是见不了光的。”
话已至此,这算是她对他透露的底线。
周书言面露怔然。
几瞬过后,才从无尽惊愕中缓过来的他连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后才走上前,声音很低:“……你是罪臣家眷?”
他几乎瞬间便联想到了这一层关系。
姜鸢望着他,唇瓣轻翕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只要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能现于人前就行。
这样想着,她便默认了。
周书言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之前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那些阻碍在他看来都是可以移除解决的,唯有这个。
圣令一出,绝无更改。
这种身份,是连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的资格都不能享有的,连带着家人亲人也是。
姜鸢顺势将愣住的他推出门,阖上了门。
静阑深邃的夜晚,唯有树上鼓噪的昆虫声。
姜鸢抱紧双臂,在原地蹲了一会儿,才缓慢起身朝屋内走去。
她注定……只能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世间。
他退了柳大娘的房子,还给村里各户都送了许多礼物,人人称赞。
姜鸢也有。
他托荷儿来送给她的。
除了丰厚的礼品外,还单独送给了她一盏兔子灯。
这是那晚他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兔子灯做得可爱俏皮,荷儿很喜欢,目光频频落在上面。
反正两人都不可能了,姜鸢也没有留着灯的必要,于是主动提出她要喜欢便拿去吧。
只是荷儿拒绝了。
她虽喜欢,拒绝的态度却很坚决:“这是书言哥给你的,我不能要。”
姜鸢只好作罢。
周书言走了,她的生活也没什么改变,一切如常。
她自己一个人一样能活得很好。
一个多月后的深夜,已经睡熟的她却被急切的敲门声吵醒了。
惊醒后的她十分惊惶,谁会在深夜这样敲门?
她想了想,去厨房拿了把刀,缓缓朝门口走去。
“谁啊?”
她隔着门,警惕问道。
“是我……”
声音一出,她便立时放松了下来,是周书言。
“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她觉得两人现在没有见面的必要,于是便隔着门同他讲话。
周书言沉默片刻,而后道:“我……还是想问你,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
姜鸢无奈地叹一口气。
他花了这么长时间,跑几百里回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问题?
她想要隔着门劝他,下一瞬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地将门嚯然打开。
面色苍白、身后血迹斑斑的周书言便映入她眼帘。
“你这是怎么了!”
姜鸢连忙上前扶住已经脱力的他。
“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他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