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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艺术炼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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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缪尔·柯岑斯是更有经验、更加资深、地位更高的那个。

    顾为经也许仍然没有柯岑斯教授那么深刻的艺术见解,他同样拥有着柯岑斯绝对不会拥有的耐心和好脾气。

    起码,顾为经不会说要给你看个大宝贝,然后从哪里摸出来一只手表,劈头盖脸的砸在你的脑门上。

    顾为经就是这样,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一幅画接着一幅画的,赢得了所有同学的尊重。

    而且真要用非常功利化的评价标准,用市场价格来做为行业地位的唯一评价标准。

    那柯岑斯一幅画可卖不到100万英镑。

    水彩画的市场行情传统上要远远低于油画的行情。

    别说100万。

    打一个对半,50万,甚至是25万,可能都远远卖不到。顾为经这个交易价格,放到水彩画的行业里,除了透纳、高更这种……几乎已经天下无敌了。

    再如何对他拥有偏见,心怀嫉妒的人如今也要承认一件事——

    顾为经绝不是那种只因为好运的一两次跳的不较高,恰好把伊莲娜小姐钓杆上的胡萝卜叼到嘴巴里的幸运毛驴。

    这么年轻,一幅画就能卖这么贵,有没有运气成分?

    实在太有了,运气成分要占到最主要的原因。

    没有伊莲娜小姐,没有那次海上劫案,没有马仕画廊,没有《油画》杂志的报道,没有戴克·安伦放弃了“作妖”……缺少其中的任何一环,他的画都不可能卖到这个价格。

    同样,即使抛出了所有因素,去掉了顾为经身上所有因为地位不同而产生的附加光环,单纯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视角去看待他。

    大家也都公认,他就是“大师计划”所要寻找的那位艺术大师,他是这一届的所有学生,乃至过去几届未来几届的所有学生里最为优秀的那个。

    看看眼前的这幅画,大家就知道了。

    优胜奖还是会是他的。

    也就该是他的。

    如果这个驻校艺术项目不是为了寻找顾为经这样的人而存在的,那它还想要去寻找什么样的人呢?

    “了不起的?”顾为经复述着对方的评价。

    年轻人点点头,“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在写给对方的回信里,我也说了,这是一幅很是了不起的作品。”

    “他不是你的画么?”莉莉语气异常的惊讶。

    “是的,并不是。”

    成名所带来的改变,不只局限于会收到来自电视台的采访,会有盗贼夜半打破学校公共画室的玻璃,翻窗溜达进去,把顾为经为了大师计划所准备的画稿卷走,或者在汉堡国立歌剧院看一出自己实际上不是很能欣赏的明白的莫扎特歌剧之后,会有很多人向他注目鼓掌。

    还会有无数各色人等尝试联系顾为经。

    这一点,各个年代的知名画家的待遇都差不多。毕加索日常能收到大量的信件,也会有人尝试着去他在巴黎的住处“蹲守”他。

    汉堡美术学院的校园环境相对安静,现在还会写信的人不多了。

    但马仕画廊那里,短短几个月内,就积累了数千封邮件,有粉丝的鼓励,也有谩骂。这些事情也是成名的一环。

    它算不上成名后的阴影,顶多算是成名的代价。

    此外顾为经还会接到大量的艺术稿件。

    什么品类都有,从传统的绘画作品,到稀奇古怪的离奇事物。

    在顾为经的作品卖到100万英镑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变成了一个文化符号,乃至于一种想象,既是对艺术的想象,又是对于财富的想象。

    接下来。

    势所必然,顾为经又成为了怀着这种想象的人,抒发这种想象力的缺口与桥梁。

    当一位在世的画家在艺术市场上引起巨大风潮,势必会引来大量的模仿者。

    像他这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行。

    那么。

    “我上……大约我也行。”

    类似的事情往往会趋近于一种喜剧化的展开,也可以说是悲剧化的展开。

    是悲是喜很大程度之上取决于从哪个角度来理解那些寄来的稿件。

    怀着某种巨大的渴望寄来画稿,希望能够受到名家的赏识,让对方大受震撼,然后获得巨大的财富以及成功——这样的故事的走向,本质上大约也就只是重演一遍十九世纪试图发明永动机,或者想要众筹搓个火箭丢上天空,证明地球是平的故事。

    对科学的热爱当然是好的。

    但想要研究科学,起码应该要具备基础的科学常识以及科学素养,否则只能说自己在搞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也许是炼金术,也许是在手搓哲人石,也许某一天,你震惊的发现念了句“羽加迪姆,勒维奥萨。”,把‘加’那个音节说得又长又清楚,结果面前的羽毛真的飞起来了。

    好吧。

    牛皮!

    可能你可以期待,有一天有猫头鹰叼着一封奇怪的信件飞到了你的窗前。

    但就算如此,那依旧不是科学。

    同理。

    想要从事艺术行业,起码也应该对于艺术有一定的基础理解。

    否则。

    随便摆个东西出来,做一番奇怪的仪轨,拿画笔指着它,念上两三句咒语,希望它转过头来就变成了金灿灿的东西。

    大约也只能说自己在玩“炼金术”罢了。

    再退一步。

    兴趣是人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数学家也是从1+1开始学起,梵高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院派艺术教育,他上不起美术学院,一辈子根本就没卖出几幅画来,这并不妨碍梵高成为了他的那个时代,亦也许是整个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

    科学素养可以培养。

    艺术素养也可以培养,人人都有艺术素养,人人都有审美的权力。在金陵城外看着夕阳出神的掏粪工亦是很好的艺术家。

    那么二者最关键的区别,可能在于在寄出邮件的时候,内心中所抑制不住的巨大渴望到底是什么。

    金钱。

    财富。

    当然没问题,谁不是个俗人呢?顾为经小时候想要当个画家,最大的原因也就只是那样可以让自家的爷爷感到骄傲而已。

    但那不应该是全部的渴望与渴望的全部。

    对一门学科心怀热爱的人,就算炼金术失败了,这个过程里所获得的喜悦依旧真实。

    搞炼金术的人,但凡没有提炼出黄金,那么手掌心收获的便只有苍白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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