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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情债缠身,亚瑟,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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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又柔软,就像一层缓缓流动的丝绸,轻轻覆盖在白金汉宫的穹顶上。

    从幕缝间望出去,整座宫殿都亮了。

    吊灯垂落的水晶被烛光点燃,折射出无数片光羽,在观众席上跳跃。

    那些光一点点爬上弗洛拉的脸,她的睫毛、唇线、颈间的白皙,都被这梦幻的亮色镀上了一层柔光。

    她轻轻呼吸着,像是怕惊扰到这场幻梦。

    “真美啊。”她低声说道。

    “是啊。”亚瑟的声音也极轻,几乎被淹没在乐声里:“太美了……就像在梦里一样。”

    弗洛拉微微转头,看着他。

    她的眼睛在光里闪着淡淡的金棕色,瞳仁倒映出亚瑟的脸庞。

    音乐的节奏愈发轻快,三拍的舞步在地板上回响。

    透过帷幕,他们能看到舞台前排的贵族男女已在随拍轻摆,就连那些最年长、最挑剔的宫廷女官,也忍不住随着旋律轻轻晃动着扇子。

    这支舞曲属于荣耀,属于帝国,也属于此刻所有还在梦中的人。

    弗洛拉的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她的唇轻轻张开,轻轻靠在亚瑟的肩头,带着那种几乎不敢呼吸的温柔。

    他们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在墙上交织成一体。

    舞曲的旋律回旋上升,如同金线织就的帷幕被一点点卷起。

    铜管嘹亮,弦乐飞扬,天花板的穹顶似乎在旋转。

    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为他们起舞。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相信……幸福也许真的存在。”

    她说这话时,眼底有光在流动。

    那不是烛光,而是泪水未落的闪烁。

    亚瑟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肩头那一缕被光镀成金色的发丝上。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滑落的披肩。

    乐曲渐缓。

    最后一段旋律仿佛化作一只金蝶,停在宫殿的穹顶,颤动着翅膀。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贵妇们笑着起身,绅士们脱帽致意。

    掌声像浪,一波又一波。

    而在那金色的喧嚣中,弗洛拉的世界却安静得可怕。

    她的手依旧在亚瑟掌中,被他温柔地包裹着。

    她低声道:“真希望这音乐永远不要停。”

    亚瑟目视舞台,轻声答道:“它的确不会停。”

    “为什么?”

    “因为菲利克斯马上就要登台了。”

    她笑了。

    那笑容温柔到几乎透明。

    就在掌声最热烈的时刻,灯光稍稍暗了片刻。

    但很快,舞台灯光便随着门德尔松的登场重新闪耀。

    《庄严变奏曲》54号。

    弗洛拉眨了眨眼,似乎被那短暂的黑暗惊了一下。

    她抬头望向亚瑟,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他正注视着舞台,神情宁静得如同一尊雕像。

    舞台上,门德尔松正走向钢琴。

    他微微鞠了一躬,手指落下。

    音乐再次响起。

    那是巴赫传人的理性之音,第一组变奏如石上清泉,声线清澈、晶莹,没有炫技,没有煽情,沉稳、克制、带着教堂的肃穆。

    弗洛拉安静地倚着亚瑟的肩,几乎屏住了呼吸。

    亚瑟的眼神却渐渐暗下去。

    他看着那双在黑白键上疾行的手指,在门德尔松的演奏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被理性裹挟、被职责束缚的人。

    “亚瑟。”

    弗洛拉轻声唤他。

    亚瑟转过头,迎上了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她低声道:“这音乐让我想起了您。”

    “为什么?”

    弗洛拉笑靥如花:“因为它既温柔,又无可逃避。”

    亚瑟怔了一下,沉默片刻方才应道:“或许吧。”

    舞台下,掌声响起。

    门德尔松起身致意,依旧彬彬有礼,依旧神情平静。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下一位演奏者上前,那是弗雷德里克·肖邦。

    瘦削的身影,苍白的脸。

    一身剪裁极简的燕尾服,仿佛与背景融为一体。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坐下,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

    夜曲开始。

    柔光下的旋律如同一场细雨。

    每个音符都轻得几乎要碎,

    仿佛是一封写给逝者的信。

    弗洛拉的头靠在亚瑟肩上,她的呼吸极浅。

    那不仅仅是依恋,而是一种疲惫后幸福的自然靠近。

    她的体香混着淡淡的香水味,

    像是从遥远约克田园带来的空气,

    纯净,而不可逆。

    那一瞬间,所有声音似乎都远去了,

    只剩下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夜曲的最后一节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波兰舞曲。

    降A大调《英雄》。

    音乐骤然转为火焰般的气势。

    钢琴如同一支军队在前进。

    节奏明快、庄严、又充满骄傲。

    肖邦的指尖如火花般跳跃,

    每一个高音都像在呼喊民族的尊严。

    波兰的战旗在音符间猎猎作响,钢琴不再是乐器,而成了行军的号角。

    半梦半醒的弗洛拉惊得抬头,她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节奏震撼,呼吸几乎停滞。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舞台。

    她从未见过战场,

    可当《英雄》响起时,她仿佛看见了那一夜的伦敦塔。

    暴乱的火光、马蹄溅起的尘土、空中传来的尖叫。

    亚瑟的制服被血染透,倒在了石阶下,手里仍然紧握着那把警官刀。

    肖邦的节奏正如那夜人群的呐喊。

    断裂、滚动、撕心裂肺。

    钢琴的低音区轰然炸开,像子弹掠过的风声。

    弗洛拉的眼前浮现出亚瑟在火光中支撑起身体的身影,

    那一刻他也一定像现在这样,背影挺直,毫不后退。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攥着亚瑟的袖口。

    亚瑟感觉到了,但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让她的手停在自己臂弯处。

    舞台上的肖邦已结束最后一组华彩。

    他起身,鞠了一躬。

    掌声爆发,如雷贯耳。

    然而,那并不是终点。

    舞台灯光再次调整。

    塔尔贝格登场。

    他的神情冷峻,举止完美,那种近乎宗教式的优雅让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摩西幻想曲》。

    开篇便是他那著名的“双音技法”。

    两条旋律并行,一理一情,一冷一热。

    他的手在琴键上飞舞,像是圣徒在布道坛上传播新的福音。

    当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行时,白金汉宫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度的克制,美得近乎残忍。

    双音如磁极般对称,一声落地,另一声便紧随其后升起。

    就像是天国与地狱的呼应,又像是信仰与欲望的角力。

    观众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弗洛拉屏住呼吸,目光也被塔尔贝格的音律牵引。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

    那旋律仿佛有形地劈开空气,她几乎可以听见摩西分海的轰鸣,听见那在信仰与欲望之间颤抖的人类灵魂。

    阿加雷斯靠在墙边眯着眼,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听吧,亚瑟。连摩西都要分海而过,你却连一条小河都不敢逾越。”

    亚瑟眉头微动。

    舞台上的塔尔贝格忽然将旋律推至顶点,两个声部在高音区缠绕,绽放出绚烂的轰鸣。

    弗洛拉的眼里闪着泪光,她几乎忘了呼吸。

    她觉得,这音乐正燃烧着她的心。

    那份炽烈与克制,就像亚瑟的眼神,明明无情,却在内心深处潜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温度。

    当最后一个和弦落地,全场陷入了死寂。

    只有吊灯的水晶轻轻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随后,掌声轰然爆发。

    贵族们纷纷起立,维多利亚也忍不住微微点头,与利奥波德一同露出笑意。

    塔尔贝格鞠躬,神情依旧从容。

    他退场的姿势像是一道掠影,

    干净到近乎残酷。

    他要击败李斯特。

    就在今天,就在这里。

    亚瑟转过头,看向弗洛拉。

    她仍在出神。

    “在想什么?”

    “我在想……”弗洛拉轻声答道:“如果上帝的声音真是这样,那人该有多么孤独啊!”

    亚瑟喉结耸动,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指背上。

    那一刻,舞台上灯光再度亮起。

    来自巴黎的钢琴之王,弗朗茨·李斯特登场。

    掌声轰然。

    他昂首、微笑,仿佛全世界都理应为他让路。

    李斯特的眼神里闪着骄傲、狩猎的光,当他坐上钢琴凳时,就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危险了。

    《唐璜的回忆》必将闪耀全场!

    “他好像在笑?”弗洛拉轻声问道。

    “是的。”亚瑟的目光锁定在李斯特的身上,他的精神终于也仿佛从梦境中抽身,他同样也在微笑:“那是胜利者凯旋的笑。”

    “那您呢?”

    亚瑟挺直了腰杆,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人为掌声登台,有人为凯旋而归。而今晚,我两者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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