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表情他似乎也看到过，上一次还是横井军平引咎辞职的时候。
是一种不舍而决绝的表情。
“岩田你……”
“山内社长，我这次来，其实是向您告别的。”
“哈？”山内溥张了张嘴，有些错愕。
“可能准确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称为告别，但是……”
岩田聪本来早就已经做出了决断，不过真正到了要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早就想好的台词，现在就变得一片空白。
有些时候在真正的非常重要的事情上，人总是会变得激动和语无伦次，无论之前做好了怎样充分的准备。
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些都是无用功。
所有的台词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哪怕用来安慰人，可此时无论如何也编造不出来。
于是岩田聪只能全力以赴，据实相告。
“实际上，我已经从HAL研究所当中辞职了。”
“哈？！”
山内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这么突然？”
“嗯，可能对于您来说挺突然的，抱歉我没能在这之前告知您。”岩田聪对着山内溥鞠了一躬，道歉道，“但是这是我深思熟虑一个月之后做出来的决定。”
我有什么资格让山内社长来替我参谋啊，这种事情，青智源邀请我的事情，光是开口就会被山内社长给痛骂一顿的吧？
而且壬天堂哪怕跟HAL研究所的关系再紧密，始终是两家不同的公司。
所以岩田聪只能自己做出决断。
因为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跟山内溥开口，他一定会希望自己留下来。
但是，山内社长用什么理由让自己留下来呢？
岩田聪觉得不应该将难题抛给山内社长，这本身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需要自己来做主。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岩田聪只身来到了京都。
就像他当年来这里请求山内社长帮忙HAL度过难关时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再次见到山内社长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位老人比他想象当中的更加苍老了许多，也憔悴了很多。
哪怕在聊天的过程当中，山内溥打起精神来假装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不过岩田聪也能感受得到来自他眼中的疲惫。
本来不应该再给壬天堂添乱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不过呢，岩田聪也有必须得回应的人。
另外那一边，还有着一个年轻帅气的人，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似乎更加认同具有创造力和激情的青智源。
或许青智源的出现，本身就是他所要的答案。
仅此而已。
……
这一世当中的山内溥，跟岩田聪的关系已经没有上一世的那么深了。
前世岩田聪从95年开始就已经参与到壬天堂的制作当中，虽然不是壬天堂的职工但是也差不多算是了，他参与得最为深入的，就是《宝可梦·金银》
可是，现在这个游戏根本就不在壬天堂的手里。
岩田聪自然也没有参与开发的理由，这些年当中他在东京，山内溥在京都，彼此之间的交集其实并不算多。
蝴蝶振翅，引发了大海啸。
这是一系列的连锁效应，而这个连锁效应是青智源带来的。
……
“是的。”
岩田聪有些哽咽地说到，“我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但是呢，我已经想好了，可能以后就无法再用HAL研究所社长的身份与您合作了呢。”
岩田聪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刚一开口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太难以启齿，面对着曾经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要终止合作，从此以后变成他的竞争对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将他从HAL研究所当中的一个小职员变成社长的人就是山内。
而另外一方面，又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青智源不可辜负，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个那么懂他信任他，愿意给他更大的舞台和机会的青智源了。
光是想一想这份期待，就让他的内心颤抖起来。
岩田聪的手指贴着裤缝，在抖动着。
内心动摇得厉害。
但是动摇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来这里之前，岩田聪就已经为自己斩断了后路。
他不但辞去了HAL研究所社长的职务，其实已经跟pokeni签订了合约。
青智源也非常大方而快速地给他发放了offer，只等待着他入职。
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
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岩田聪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给山内社长说一声，告别也好，做出交代也好，都必须过来当面说清楚。
……
山内社长眼神当中一片迷茫，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的呆滞的眼睛动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岩田聪所说的话。
不过当他看向岩田聪的时候，心里面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不是来咨询他的建议或者意见的，也不是来请求他的挽留的，岩田这个家伙是来告别的。
通知他，自己已经离开了。
就是这样而已。
咝……
山内社长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
他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所以呢，你已经找到好的去处了吗？是去哪里呢？”
“那个……”岩田聪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索尼吗？”山内溥笑着问到，“如果是去索尼的话，我要祝福你，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未来应该是索尼的。”
岩田聪依旧没有说话。
山内溥愣住了。
过了两秒他才初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pokeni！！！”
“该死！”
原本还非常平静的山内溥一下子暴走起来，站起身来握着拳头，也没有看岩田聪，只是走到窗前，难受地看着窗外的夕阳。
“为什么是pokeni？！”
任何一家公司，都比pokeni更好，更能让他接受！
可是，为什么是pokeni？！
该死的青智源！
他是怎么想到要找岩田的？
明明岩田这个家伙都不是壬天堂的人。
可是……岩田虽然不是壬天堂的人，却对山内的打击最大。
在这一刻，他的大脑嗡的一下，只觉得天地一片黑暗。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黯淡无光。
山内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地上。
“山内社长……”
幸好岩田聪反应够快，即时地扶住了他。
……
山内稍微从晕眩当中恢复了一下，推开了岩田聪的手，然后坐到自己的皮椅上。
“滚吧，不用再回来了。”
山内溥用手扶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跳动得厉害。
心跳声也在放大。
咚咚。咚咚。
“山内社长。”
岩田聪退后一步，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老人。
虽然被山内骂滚，但是岩田聪内心当中却没有半点儿怒意。
相反，他觉得面前的山内溥有些可怜。
“山内社长，或许我去pokeni对于我，对于壬天堂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情。”
岩田聪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没有说得太直白。
不过意思其实已经传达到位了。
生意场上，哪里有永远的敌人，万一呢？以后壬天堂有跟pokeni合作的时候，或许他就是那个最重要的纽带。
山内没有回应只是摆了摆手。
“那么，我就告辞了。”
岩田聪吞咽了一口唾沫，拎着公文包，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
嗯？
山内猛地抬起头来。
看着岩田聪离开的背影，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山内溥很想伸出手去叫住他。
把这个人留下来。
或许社长的职位也可以给他。
不过……
最终山内溥的手指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着一丝顾虑，让他没能做出那个冲动的决定。
岩田聪走到门边，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用无限感慨的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老人。
他对着山内溥深深鞠了一躬。
“您多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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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还有一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