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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祝愿凌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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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们纷纷凑近,在墙上刻字,陆续留下了自己的话语。

    或者说是遗言。

    “通天学院是我家,守家有我陶铭鸿一份力。”

    “我愿驻岛赴死地。”

    “死算什么?老子活着都不怕。”

    “向群魔倾力出剑者,剑修庞危。”

    “毕生勤习武,落剑焦土洲。”

    “望南面,护背后苍生,纵使绝命异域,我谭司无愧手中剑。”

    “曹元角今生对得起曹氏列祖列宗,来世再走一趟人间。”

    “谢诸葛大帝昔日赐招,感激不尽,此番为报恩而亡,死得其所。”

    ……

    英雄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豪杰若能无惧死,此行便也无须归。

    ————

    整座别名为“殇”的通天岛,自高空而降,坠在高耸入云的那栋黑厦顶端。

    即将出关的元夏魂魄,又一次被封印了起来,就那么被死死镇压在“岛下”。

    光是这么一砸,所带来的那股神威冲击,就将黑厦周遭数百里低境界的天魔族杀了个干净,死伤极其惨重!

    幸有凌真布阵护岛,那些学生们才能安然无恙。

    一头名为“血雾”的大道境魔尊,凭虚而掠近,试图去拉扯厦内魔主的魂魄,辅助元夏出关。

    只见上空,蓦然显出一尊顶天立地的法相,高足几百万丈,手握与其身躯等高的一柄巨大长剑,一剑倾力斩下。

    那头魔尊登时已是毛骨悚然,当即便被此阵仗骇得无以复加,心神大颤!

    名为血雾的天魔族止境强者,为了自己不当真被一剑斩成“血雾”,匆忙化出真身。

    那天魔,以一头后背生有翅膀的血色穷奇之形态,竭力逃遁,尽可能快的远离了那一栋黑色建筑。

    恢复真身“穷奇”的天魔血雾,缩地成寸,顷刻已奔掠千里山河,可还是没能逃出那尊天地法相的攻击范围。

    一剑袭来,剑气直追血雾。

    天魔穷奇被逼得穷途末路!

    一个手握魔杖,身穿黑色斗篷,披风震荡,后背为幽蓝色火焰笼罩的男人迅速抵达此处。

    全力出手。

    为血雾抵挡下了凌真法相的这一剑。

    血雾侥幸能大难不死,心头犹有余悸,甚至都还不敢恢复人形,依旧保持着穷奇的那副真身。

    兽形血雾低着头,颤声道了一句:“谢过金前辈了。”

    姓“金”的那个家伙此刻面色铁青,严肃至极。

    这一位近些年先后夺舍了数位顶尖高手的天魔族修士,望向那栋如今已被通天巨岛压了一头的黑厦,他皱着眉,沉声道:“既然老祖元夏他暂时难以脱困,接下来,你们可以喊我金阴作‘魔主’了。”

    血雾先是愣了一会儿,明白眼前男人的意思后,立时恭敬叫道:“魔尊血雾,见过魔主大人!”

    这时,凌真的声音,从相隔千里之外的高空传了过来:“姓金的,你祖宗可被老子压着呢,你个不肖子孙,怎的还不过来救人?哦不,不是人,是畜生,你那畜生老祖元夏,可还等你拉他出来透透气儿呢。”

    身为元夏唯一嫡系后代,阴神真身为一头饕餮的天魔金阴,沉着脸,对那头穷奇道:“血雾,你无须担忧什么,像刚才那种招式,这凌的家伙压根就递不出来几剑,老祖魂魄与海岛灵气相互对抗,两股力道彼此间产生的冲突,足可令其痛不欲生,当下别看那小子一副貌似生龙活虎的样子,实际上,只是硬撑罢了。剑气需要用于维系镇压魂魄的那座剑阵,定然舍不得多用,每递出一剑,阵法就要减弱一分,一旦老祖解脱,通天岛被彻底毁灭,那凌姓小贼,你猜猜他会第几个死?”

    血雾顿时便松了一口气,刚想笑着恭贺几句,陡然间,再度心神惶恐。

    咋滴……那个姓凌的王八蛋怎的又能递剑了?

    “天地剑”演化而出的通天法相,与诸葛此生最后的一尊法相形态相仿。

    在金阴说完那句话后,无有言语,直接朝着这边斩来了第二剑。

    剑气威势并不比第一剑来得要差。

    黑色披风不断鼓荡,流萤四起,金阴横持那根魔气蒸腾的法杖,极为勉强挡下了凌真的这一式猛击。

    接连退出去了百余丈方才站定的天魔金阴,兀自深深吐纳,以平稳气府内力。

    眼神变得尤为阴鸷的他,冲那边天幕处怒声喝道:“凌真,你给我等着!四个月,只需要四个月时间,我就有信心带领我的族人吞并六大洲,一统天下!届时,我要你这家伙亲眼看着,那些于你而言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看看是他们先死完,还是你凌真先行一步道心破碎,死在黑厦上!”

    那尊顶天立地的凌真的法相,开口而言,若雷霆真身传音世间,可清清楚楚听到,那位胆大包天到竟敢落岛于焦土洲腹地的家伙,放声道:“金阴,别小看除了你们天魔族之外的种族,天下不缺豪杰,世上有的是值得敬畏的强者。”

    金阴仰着头,肆意哈哈大笑,朗声回应道:“那好,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口中所谓的那些豪杰,那些强者,能扛得下天魔族大军多久的冲锋……血雾!”

    名为血雾的那头魔尊“穷奇”,听闻自己被金阴呼唤,立时得令,快速奔跑过去,应道:“魔主大人有何吩咐?”

    元夏后代金阴挺直裹着黑斗篷的身子,那股幽蓝火焰越发雄壮,气势惊人,阵阵冲天而起,大有火烧云幕的阵势。

    他脸色肃然道:“那姓凌的剑气储备,属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但没关系,一千里内,大道境靠近即死,但超过千里之后,每多百里,他的剑道杀力就会锐减一分,超过八千里,差不多就不足为惧了。我会让迷蒙、巢回和宝骨,陪同你血雾一块儿,分别镇守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在不靠近黑厦的大前提下,侵蚀通天岛灵气,消耗凌真的本命剑气。只要海岛之上的灵气和那姓凌的体内剑气被削弱到一定程度,阵法自会被老祖的魂魄冲开,他便万事皆休,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血雾这会儿已恢复了站立的形态,肤色如血,穿有亮黄法衣的大道境魔尊,在听完了魔主的这些话后,面带犹豫之色,低声问了句:“这当真可行?”

    见血雾显然被凌真适才递出的两剑给吓到了,金阴举起魔杖,在血雾的脑壳上使劲敲打数下,口气哀怨且愤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狠狠叫骂道:“这里是哪儿?焦土洲!那里是什么地方?黑厦!是我们天魔领土的要塞腹地!你个蠢货,没看到别人都骑到咱们的脸上来了吗?都这样了还不想办法给他弄死,有如此荒唐可笑的道理?你不要脸,我金阴可还要脸呢!四大魔尊,再加上黑厦内的老祖,我真就不相信凌真能扛得住……”

    法相第三剑。

    劈天盖地袭来。

    金阴见状,恨恨然用鼻子出了口气,紧接着,他拉上那个压根反应不及的血雾,往更远的地方遁去。

    高处,法相内的凌真,望着两头天魔远走躲剑的狼狈姿态,心情诚然不错,凌校长放声笑道:“只会逃跑么?有本事靠近些接我凌真一剑。”

    极远处,拽着血雾疯狂飞掠身形的新任魔主金阴,心下恶狠狠道:“人族贱-种,有本事就一直这般狂下去,瞧好了吧,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

    瀚蓝洲南海海岸。

    曾经的白骨滩。

    有两名分别身穿青色、白色衣裳的剑客。

    一人一剑,立在滩头,面朝南海方向。

    直面那浩浩荡荡袭向了瀚蓝大陆的魔族军队。

    这二人,乃江湖上声名不显的两名剑客。

    名为赵先、张境。

    赵先,今朝敢为天下之先。

    张境杀入军中如入无人境。

    两位境界极低,但胆气极高的剑道侠客,联袂递剑,宰杀天魔兵卒数目破百。

    一青一白,先后慨然战死。

    他们在昔年练剑最初的那段岁月里,都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天下第一”。

    今日,这两人终于得偿所愿,实现了心中所想,达成了抱负。

    出剑即是向死,剑客可敬而亡。

    守卫瀚蓝洲,人族最先战死者。

    赵先,张境!

    ————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前所手植也。

    今已亭亭如盖矣。

    凌璞和姚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号称青帝转世的木灵根巅峰强者端木鼎,与一名青衫中年人对坐饮酒。

    复姓“端木”,作佛门僧人打扮的男子抿了一口清酒,微微一笑,说道:“等我守住万卉洲,就去通天岛。”

    自号碧清散人的青龙剑仙魏颉点了点头,眼神决然,望向某个方位,嗓音低沉,郑重开口道:“为人族出剑,虽百死其犹不悔。”

    ————

    道门大天君仙豪,眼眉之魅,譬如星辰,内含神意浩如烟海。

    瀚蓝洲头号仙家道士,成功斩却“三尸”。

    ————

    转眼已过了四个月。

    黑厦之上的那座通天岛依旧稳稳当当,不曾被撼动,阵法犹在。

    魔主,还是金阴。

    而非千年前的群魔领袖元夏。

    每一日,亦可说是时时刻刻,凌真都要竭尽全力,对抗试图冲破封印的元夏魂魄,不让那头老畜生重获自由。

    且除此外,东、南、西、北四大方位,还有四头大道境的魔族顶级修士压阵。

    手段歹毒、阴狠,时不时就朝着黑厦这边递上几剑。

    为了防止剑气和灵气耗损太多,对于如此挨打且没法还手的“耻辱”,凌真只能咬牙忍受。

    一下下扛着,一天天的熬着,分秒皆痛苦。

    却也只能如此痛苦,并坚守。

    偶尔岛屿被魔尊的猛力攻势打中,那份影响大得有些超乎凌真的预料,他就会不得已而还击。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以剑还剑”之后,某一方位的那头魔尊就会因此稍微消停一点儿。

    但其余三个方位的三头畜生,则依旧不会收手,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有如跗骨之蛆!

    四个月前,金阴说的那番话其实没有一点儿错。

    超过七八千里外的地界,凌真法相的剑道杀力再大,也已是鞭长莫及。

    而作为被一洲天时地利彻底“压胜”的那一方,与殇岛契合大道的凌真,因为要分力镇压元夏魂魄的缘故,一心难二用,处处皆被针对。

    困于樊笼无法离岛不说,还经常因为要储蓄剑道气机,而被迫只能“硬扛”四头魔尊的递剑。

    为了尽可能多的伤及凌真之大道根本,那个丧心病狂的新任魔主金阴,竟将一整座焦土洲炼作“洲际阵法”。

    再由血雾、迷蒙、巢回、宝骨四头止境魔尊,作为加持焦土大阵的重要部分,道行与大洲相融合。

    若说坐镇海岛之上的凌真属于“合岛”,那么包括血雾在内的四大魔尊,便是所谓的“合洲”。

    如此一来的效果就是,四魔出剑的杀力大幅攀升,更加强得摧枯拉朽,能轻易伤到位于黑厦顶部海岛之上的凌真。

    而作为殇岛岛主的凌真,则需要耗费大量的剑气、灵气,才能攻击到那四头着实可恶的畜生。

    你打我很容易,我打你却颇为费劲……这等状况实在憋屈至极,恼人得很!

    而不管剑招有无击中凌真的通天法相,哪怕只是摧裂了通天岛的部分石壁、峭崖,于饱受天地压制的“凌岛主”来说,都会是一次次钻心之痛,仿佛生生剥皮剔骨一般疼,着实苦不堪言。

    上有以焦土大陆一洲为单位的那座“天际大阵”压迫厌胜。

    下有千年前最强天魔元夏的魂魄持续抗斗挣扎,始终不休。

    北有真身“玄武”的魔尊宝骨。

    南有真身“烈焰巨猿”的魔尊迷蒙。

    东有真身“穷奇”的魔尊血雾。

    西有真身“白虎”的魔尊巢回。

    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俱为凶徒,皆是仇寇。

    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与我为敌”,八方皆是敌人。

    正因有此等劣势的状态,凌真的日子,也自然而然变得越来越煎熬!

    若于茫茫苦海之中翻腾,日日夜夜不得解脱。

    通天岛上的凌真,其实处境,犹比那被镇压于岛下黑厦内部的元夏,还要来得凄惨、可怜,悲哀万分。

    ————

    这天,坐镇殇岛的凌真猛然一惊,原本他那如同死水般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不知何时,上空已赫然多出一张雪白大幕,体积之巨,即使相隔极远,仍能清楚看到其中发生的一切。

    凌真瞪视着那张仿佛凭空出现的白幕,身子莫名出现微微颤抖。

    那是因其胸中过分震怒而出现的抖动!

    幕中,有人身死。

    只见一个与凌真岁数相差不大的男子,深深扎着类似习武初学者才会扎的马步。

    男人一手握剑柄,一手托剑身,将剑举过了头顶,试图扛御那即将落下的一击。

    一名穿着灰色衣衫的矮小“少年”,笑眯眯站定原地,猝然间,毫无征兆,有一根黑白条纹交错的巨大尾巴,自其身后甩摆而出。

    沉重的巨尾,速度并不为快,那扎着马步的男子却是闪也不闪,只以剑来扛。

    “少年”的尾巴,只是轻描淡写的往下方那么一落。

    砰的一声。

    那男子的佩剑,顷刻便已彻底碎裂,连同手中利刃一并碎掉的,还有男人的两条完整胳膊。

    仅是“轻轻”的这么一下过后,男子便已双臂齐废,被余威伤及内脏,口中渗血,一瞬间便颓废的跪倒在了地上。

    凌真目中无光,凝视那张大幕,亲眼看到这一惨状后,咬肌明显鼓了起来。

    那名断臂处白骨裸露,鲜血不断涌出,双膝折叠跪在灰衣少年面前之人,是凌真昔日的校友——那个学院里脾气最臭的学生,车宝珠相依为命的亲哥哥,车匣。

    穿有一件灰衣的诡异“少年”,面露浓浓的讥讽神色,摇摇头,冷笑道:“真是个废物,本来还想着你若能扛得下我这一击,便饶你不死的……可惜呀,你太弱了,和你那个圆脸蛋的妹妹一样,弱不禁风,一点儿用都没有!”

    从少年口中听到了自己妹妹的名字后,显然伤重至极,内脏破损的车匣,蓦然爆发出了一股垂死挣扎的雄浑气力。

    他拼命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条断臂处依旧血流不止,车匣颤巍巍保持着立定的姿势,眼神中满是怒意,哑着嗓音,尽力让前头的那个少年能够听到,姓车的修士愤然喝道:“我妹妹是你杀的?!”

    灰衣少年模样的小男孩,顿时“噗呲”一下乐了出来,呵呵哈哈笑足了半晌,他指着车匣说道:“合着你这家伙,并不知你妹是咋死的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还能咋死,被玩死的呗,我先是把那胖丫头脸上的肥肉都扯了下来,然后将她随手扔给我麾下那些步卒们了。嘿,我瞧着他们先是给那丫头轮了个遍,没弄死呢还,活的,至少一开始还是活的,不过后来就半死不活,只剩半口气儿了,毕竟那么多头天魔一起上,轮流上,肯定遭不住!最后的下场我没去看,多半被活活奸到死,或者快死时被一口口吃了,反正……”

    未等那少年把话讲完,连一条完整胳膊都不剩的车匣,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发了疯般的大叫一声:“巢回,我要杀了你!”

    即便没了双臂,车匣还是靠着那尚好尚完备的两条腿,尽力冲向那个名叫“巢回”的灰衣少年。

    身份正是焦土洲魔尊之一的巢回,其魔族真身,是一头白虎。

    霎时间,那条属于巢回的黑白双色虎尾再度飞袭而出。

    一下子就将车匣的身子给牢牢箍住。

    身体好似被铁钳死死夹住的车匣,即使不能动弹,即使满嘴鲜血喷涌,他的口中始终痛骂不已。

    被骂得有些烦躁的巢回,撇了撇嘴,接着他抬头望向了高处的某块白色大幕。

    两块白幕。

    一块在大洲西部,相距黑厦万里之外的地界。

    一块,则在通天岛上空。

    只为能让凌真看一看战场上的画面。

    眼睁睁看着,却是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凌真不是道心坚韧么?

    瞧瞧这一幕,你敢说你没半分愧疚?

    巢回用自己的那条白虎尾巴,慢慢将两臂皆废的人族修士车匣拉至自己面前。

    怎料这时,那个死前犹然满腔愤怒,一心想为妹妹车宝珠报仇的家伙,居然敢出腿!

    车匣用力踢出了一脚,结实踹中那个灰衣“少年”的面门。

    自然是毫发无伤。

    没办法,境界相差太过悬殊了。

    但挨了这一脚后的巢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咬着牙,瞪视那个男人片刻后,灰衣少年伸出手,一把扯断了车匣的那条右腿。

    一整条大腿,生生撕扯而下,如同手撕馒头糕点般轻而易举!

    车匣登时发出了一阵惨绝的哀嚎之声。

    巢回重新看向那块白幕。

    凌真从白色大幕里看到了巢回。

    “少年”眼中满是轻蔑与鄙夷,巢回勾了勾嘴角,对着白幕另一头的凌真说道:“你们人族的蝼蚁,都这么喜欢临死前挣扎一下?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死,且注定死得更加痛苦,何必呢?”

    凌真刚想说些什么。

    只见少年模样的止境魔尊巢回,又动手扯下了车匣的最后一条腿。

    两臂骨骼尽碎,两腿被连根拽掉。

    眼下的车匣,只剩余躯干和一颗头颅。

    巢回瞥了一眼那个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的“人-棍”,心头怨气尽数消散,贵为一洲魔尊的他,脸上又浮现笑容。

    巢回再度望向了大幕那边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凌真,讥笑道:“凌真啊,据我所知,焦土洲的人族修士,而今除你之外,就只剩下这个家伙了,其他人都已经死了。这男的,立时三刻即要亡命于我手,他死后,便只有你凌真一人了,那份寂寥,会很难熬的哦。”

    看着四肢全无,仅凭一口真气在硬撑着不死,性命仅在须臾之间的车匣,于诸葛结庐后继任校长的凌真面无表情,心中,却如有刀刃不断切割。

    抵达焦土洲之前,一路控制岛屿往南而飞的过程中,刚成为学院校长的凌真,曾允许有意向之人,可以在诗情山画意墙上刻字。

    记得当时第一个刻下三字的那人,就是车匣。

    留岛者,车匣。

    紧跟着刻了自己名字的,是车匣的妹妹车宝珠。

    眼下,第二个刻字人车宝珠已死,其兄长车匣,也即将要暴毙而亡。

    车匣第一个刻字,最后一个丢掉性命。

    留岛即死,能活到今天才死,于他车匣而言,本就已是侥幸。

    全部都死了。

    驻守通天岛之人,只剩凌真。

    赶赴焦土洲战场,与大洲本土天魔厮杀,屠魔无数的那些学院学生们,今已全都战死。

    岛上,还有凌真。

    岛下,再无一个活人……

    此时此刻,凌真眼皮一颤。

    西面战场之上,惨遭巢回槌烂双臂,扯断双腿,躯干被白虎巨尾缠裹住的车匣,回光返照似的瞪大了双眼。

    一对眼睛撑得极大极圆,他双眉倒竖,五官表情扭曲。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修士车匣,用尽全身上下最后的那一股气力,朝上方,朝那块巢回与凌真对话的白色大幕,撕心裂肺,暴声喊出了十个字。

    短短十字,车匣喊得极有气势,丝毫不像一个垂死之人所喊的话语。

    之后,甚至都不需要魔尊巢回出手杀之,血流过多,且通体筋脉全废的车匣,脖子一歪,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了。

    一个不值钱到如同草芥般的修士,其大道性命,如一阵轻烟般飘散,死得无声无息。

    灰衣“少年”巢回一脸晦气,触了霉头的表情,很是不耐烦的用尾巴,将这个男人的尸体抛至了一边。

    凌真猛然递出了数剑,不图威力,只求一个快字,立刻便将那张上方的白幕切碎,不复其形状。

    用不着再看战场上的惨淡光景了。

    即使不看。

    凌真也知道。

    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忘记刚才的那一幕。

    还有那一句话。

    一位即将身亡暴死的人族修士,在他毙命之际,用尽残余的气力,喊出的那十个字。

    通天岛殇学院里再不剩半个学生,只剩下了“校长”凌真一人。

    诚如巢回适才所言那样。

    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寂寞,更加难熬。

    可因那句话,那十个字,凌真决意就算是死,自己也一定要扛下去!

    车匣的临终遗言唯有十字——“祝愿凌校长,屠尽天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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