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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 她即为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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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岁宁便再次吹响哨声,一遍遍重复着,不肯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鹰啸入耳。

    李岁宁正待再次吹哨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拔出靴间短刀,插入雪中,撑着坐直起身,看向前侧方。

    御风飞到李岁宁面前,鸣叫着盘旋了数圈之后,又忽而飞去,在不远处打转。

    直到它的后方出现了一抹棕红。

    凛冽风雪中,年迈的马匹步伐缓慢吃力地蹚着厚厚的积雪走来。

    李岁宁怔怔而望,直到一身皆是刮伤的老马走到她眼前,嘶鸣一声,折腿无力地跪倒下来。

    李岁宁猛然紧紧抱住它的头,以额相贴,闭眼泪如雨下,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近乎感激地喊它的名字:“……榴火!”

    御风盘旋了一阵后,落在归期身上,正累得大喘气的归期四脚朝天将它甩下,御风沾了一身雪,大力地扑棱着翅膀,扑棱干净后,收膀于身侧,几分神气。

    御风对此一带的地形最为熟悉,榴火坠落的崖底是一条急流,水流由上至下十分湍急,结冰不厚,冰面上方被积雪覆盖真容,乍然看不出端倪。

    榴火坠入水中,被冲入下游,御风一路追去,将它带回。

    榴火身上破开了许多口子,有被山石剐蹭,有被冰块划伤,但它下坠之际屈藏起了四肢,因此未曾重伤腿部。

    马腿是战马最重要的部位,马腿断则必死,即便存了必死之心的榴火在最后关头,也未曾放弃过求生,这一点和它的主人一样。

    体力不支的李岁宁重新躺了下去,榴火和归期一左一右紧挨着她,为她挡风取暖。

    李岁宁时而闭眼,时而静望大雪纷扬的天穹。

    此番九死一生,但她无悔自己的决定,再有百次,还会是同样的选择。

    半人半鬼逆天而归,行于这世间,走在哪里皆是冒险,一道命劫悬于头顶,不知哪日便会突然不讲道理地降临,让她的一切努力崩塌……与其被这劫数打一个措手不及,倒不如引劫入笼,将其困于可控可知之境,主动迎杀至少占据先机,此时想来,这一缕先机或许便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此番犹如不要命的赌徒,可若不赌,便只有被这劫数击杀的下场。

    她凭实力赢来的局面,凭什么要被全无道理的劫数毁去。

    北狄她一定要来,此劫她一定要破,她为何要以带劫之身去见她那运气一向不错的小王叔,她要在那之前成为一个真正无厄运所累的“人”,然后公正利落地杀掉他。

    此番九死一生又如何,赢了便是赢了,她赢得很光彩,很值得,很畅快。

    李岁宁躺卧雪中,身躯残破虚弱,心魂畅快磅礴。

    她静静地等待体力恢复,接下来的安排已经清晰地排列在了她的脑海里。

    从此处往南,抄近道行马三日,便能抵达她的人手据守的部落,那几处部落早已不愿归从北狄王庭,因此阿史那提烈并没有急着、也的确暂时腾不出手去解救那些部落里的老弱妇孺。

    故而这条通往南面的路,目前仍是被李岁宁的人手掌控着的,若她运气稍好些,路上便可以遇到巡逻的将士。

    待和后方将士会合之后,点足了人马,带上充足的粮草和火药,便可率兵前去营救被困的将士。阿史那提烈之死,必然会让北狄军人心动摇,到时以烟花暗号,同山中将士里外夹击,李岁宁有信心一战打残阿史那提烈余下的兵力。

    再之后,待休整后,即可直逼北狄王庭。

    阿史那提烈这只硕大的拦路虎已死,后续只要能靠近北狄王庭,有眼线探子相助,总能杀得掉那位北狄汗王。

    北狄人历来有传统,只要可汗去世,即便是正在征战的大军也要即刻返程。

    前路一切可望,皆在掌控之中,唯一麻烦的是自己伤得太重,恐怕要拖慢计划,但此时感受着身侧马匹的毛发温度,李岁宁心间却觉安宁。

    几度昏沉,意识涣散,她却始终未敢任由自己彻底失去意识。

    天上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地上的雪却在细微地震动着。

    一直在留意观察四周情况的御风发出提醒的鸣啸。

    那震动在加剧,大地在颤动。

    李岁宁定下神,判断片刻,断定那是马蹄带来的动静,阵势之大,必然不会少于数千骑。

    仔细分辨,动静来自南边,从那里过来的,应当不会是北狄军。

    后方固然尚有她两千人马,但却是分散据守,按说不会无令擅自集合而来。

    那会是谁的人?

    这里临近断崖,乃是险路,那些人马想必不会经过此处赶路,应不会对她的安危造成威胁。

    李岁宁尚在思索间,归期站了起来,突然朝那些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归期机敏,若见北狄兵马它不会贸然靠近,李岁宁便没有出声阻止。

    约两刻钟后,四野大地震动之感愈发剧烈,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前方是一段下坡,李岁宁凝望许久,终于见到一抹玄色自雪白天地间探出。

    兵马整肃,玄披,玄甲,玄策军旗。

    而为首的青年眼中所现,乃黑袍,黑发,满地赤雪。

    十六年前,在这片雪原中倒下的女子,此刻提着一柄短刀,从那片赤雪中慢慢站了起来。

    四野空旷无垠,寂静苍茫天地间唯她一人。

    寒风拂其发,银雪沾其衣,她是残破的,狼狈的,无声的,但其周身仿若环绕山海之气,呼啸间,震烁天地。

    在无绝看来,那分明是自烈火血海中淬炼涅槃而出,而终于补全的帝王骨相……

    何为天意?——此后她即为万民之天意。

    何为国运?——此后她即为国运!

    无绝猛然间终于懂得了天镜口中此劫的全部意义,一时间心魂为之震动,踉跄下马,奔扑数步,猛然伏地,含泪颤声叩首:“……恭贺殿下,杀出此劫!”

    后方的将士们紧跟着下马,纷纷单膝跪落雪中,动作齐整地抱拳行礼:“末将等参见殿下!”

    无数行礼之下的刀甲相击声中,崔璟已快步奔行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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