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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她不是我的,但我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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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请了裁缝经手,待来年时间充裕,她再亲手做春夏衣袍给他,又道「母亲手艺寻常,望大郎勿要嫌弃」。

    近随备下了热水,崔璟沐浴罢,便里里外外换上了干净合体的新袍新靴。

    更衣罢,不忘将那封信重新收入怀中。

    这时,有护卫来传话:「宴席已设下,秦都护请大都督前往。」

    此宴席,既是为崔璟洗尘,也是年夜宴。

    安北都护府上下官员皆在,还有其他戍边武将,见得那青年前来,皆起身行礼。

    青年着圆领宽袖深青色长袍,玉冠束发,眉眼漆黑深邃,俊朗非常,既有崔氏世家子的清贵无双,又有沙场上磨砺而出的凛冽锋芒,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杂糅一处,令其愈发特殊夺目。

    北地民风粗犷开放,都护府里的女卷也在,只是分席而食。

    几名年轻的

    女郎看着那青年入内,起身行礼间,视线定在崔璟身上,如何也移不开。

    崔璟落座后,众人才跟着坐下。

    席间,崔璟甚少开口说话,他一向寡言,在场的官员大多已经习惯。

    「你们猜,崔大都督离席前……能不能凑足十句话来?」女席上,有几个女郎小声交谈。

    秦都护也觉挺悬,他甚至觉得崔大都督根本没在听他们废话。

    酒过三巡,崔璟依旧没怎么说话,反倒是那些武将们因吃了酒,说起话来愈发随意。

    有人提到了和州:「……我听说朝廷已下旨,让那位为守城战死的和州刺史之子,接任其父刺史之位!那小子似乎才十六七岁!」

    「人家满门都是忠烈,和州上下因此战而上下归心,朝廷此举,既是褒奖,也是安稳人心……」

    「年少无妨,有本领才最紧要!想咱们当初投军时,也是个娃蛋子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戍边老将,道:「说到年少……你们可有听说常大将军他那闺女的事迹?那女娃叫什么来着,常……」

    「常岁宁。」

    答话的是一直沉默着的崔璟。

    「?」众人皆看去,多觉稀奇。

    那姓吕的老将便笑着问:「崔大都督也知道这女娃的事?」

    崔璟点头:「知道。」

    「崔大都督当然知道!」有醉了一半的中年武将笑起来:「诸位难道不知,这女郎可是崔大都督的心上……」

    说着,因察觉到秦都护「什么都说,你不要命了」的眼神制止,连忙闭嘴。

    秦都护额角起了冷汗,忙向崔璟端起酒杯赔笑。

    且不说传言不知真假,即便是真的,那女郎却也是拒绝了崔大都督的,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万一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什么的……对吧?

    却见那青年未见异色,反倒一笑:「无妨。」

    秦都护:「!」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这位有笑色儿!

    无妨?

    那他懂了!

    就是敞开了说的意思呗!

    看来虽是爱而不得,却是一点儿也没恨上啊。

    秦都护会意一笑:「我可是听说,这位女郎骁勇不输常大将军!听说和州城之所以能保住,有这常家女郎一半功劳,也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于是本打算离席的崔璟稳坐原处:「传言非虚,皆是实情。」

    其认真重视的程度,甚至给了秦都护一种强烈的错觉——譬如,若有人即将成为崔大都督刀下亡魂,只消及时喊出一句「等等,我听说过常娘子」,那这位大都督势必会收刀,请对方席地而坐,再让人上茶,好好地说一说常娘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常娘子」仨字儿哪里只是一个称呼,分明是专克崔大都督的符咒啊!

    秦都护在心中感慨,相处至今,他终于发现这位崔大都督的喜好了……往后,投其所好有望!

    其他人也先后领悟,厅中就此话题,你一句我一句,一时热闹非凡。

    秦家几位女郎看着那青年含笑的眉眼,渐从起初的讶然不解,变成了摸清状况之后的感慨无奈。

    有一位垂涎崔璟有些时日的女郎托腮叹息。

    她算是看出来了,崔大都督他实在陷得很深。

    虽字字句句未谈喜欢,未有越线之言,但又好似字字句句间都是喜欢。

    且寻常男子喜欢一个女郎,在与外人提及时,言语神态间所传达出的暗号,往往是「她是我的」。

    但崔大都督不同,他好似是将「她不是我的,但我是

    她的」这一行字刻在了身上,由着它变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那女郎又不甘心地瞧了瞧,却到底是死了心,算了,她可没有如崔大都督这般胆敢一厢情愿到地久天长,为一人孤注一掷的勇气,她还是换个人垂涎好了。

    安北都护府的这场除夕宴,因「常岁宁」三个字而变得格外漫长。

    崔璟尚可安坐,但众人已然说得口干舌燥,夸不动了,实在夸不动了。

    宴席散时,已临近交子时分。

    崔璟回到住处,有近随上前,捧着一只长匣:「大都督,已按照您的吩咐铸好了,请您过目。」

    崔璟将长匣打开,取出其中之物,长剑在青年修长的手中出鞘,剑光雪白。

    「有七分相似,足够了。」崔璟言毕,将剑收回鞘中,放入剑匣,道:「暗中送回京中玄策府,谨慎行事。」

    「是!」近随应下退去。

    崔璟立于廊下,遥望南方夜幕。

    静立良久,忽有炮竹声响起。

    炮竹声响,便是新年了。

    青年仍在注视着南方,声轻如风:「新节已始,吉庆康宁……殿下当与山河同安,以期来日重逢。」

    炮竹声仍在继续,喧嚣热闹,似能驱散一切不祥的化身,譬如古老的年兽,再譬接连而起的战事。

    这炮竹声延绵着,传递着,从安北都护府,再到整个北境,又自北境过河东道,经东都洛阳城,再跨淮水,而至江南。

    炮竹声中,阿点捂着耳朵跑到了常岁宁身边。

    军营中也要过除夕,篝火围绕,将士们对酒谈笑。

    但随着常阔回了营帐,这谈笑声中,借着酒劲而发,逐渐出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这异样的声音源于不满,而这份不满,是冲着常岁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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