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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二十章 尴尬的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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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孩子的衣襟里去了。她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碗筷,听着耳边粗豪的笑声,想起刘裕在关中时那种肃然而欢乐的宴会气氛。好端端一支军队,才几天啊,就这样乌烟瘴气了。

    毛修之看见小俏,来了兴头:

    &年我们喜事多啊,前头郭旭郭幢主的夫人有了喜,现在冯幢主也急了。冯幢主当初是和郭幢主双骑进长安的,人家郭幢主眼疾手快,娶了美女,造了小人,想必冯幢主是急了,悄没声息地就抱得美人归。不过生娃这事儿,不同于发财,也不同于打仗迂回,没法后发先至。哎,老冯啊,你倒是说说,怎么把美女骗到手的,怎么就丝毫没有迹象呢?”

    小俏看了郭旭一眼,发现他也有点紧张。再看盛装的疯子,满脸笑意不吭声,脸上许是紧急用了好药,眼窝不那么青了,但还是能看出受过外伤。一只脚的后跟在不断地磕着地板。紫云站在一边,华服浓妆,却一直低着头。

    毛修之说你该不是已经给人家下了种,担心奉子成婚,所以要急燎燎地拜堂?

    又是一阵哄笑。

    你脸上那伤,是不是强力硬来,床上打架,中了紫云姑娘的温柔一拳?

    更放肆的哄笑。

    疯子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紫云的头垂得更低。

    小俏气得想把酒壶砸向毛修之。她捏了捏郭旭的手,希望他能做点啥,但自己也清楚丈夫在这种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刘义真已经把手从那个女孩子胸衣里抽出来,放在手边嗅了嗅,推开她站起来,冲着毛修之一摆手:

    &之啊,你闭嘴好了,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毛修之咧着嘴笑,向后退了几部,把地方腾给刘义真。后者学着他父亲的样子,背着手勾着腰走过去,环视一圈:

    &梓樟幢主是我北府兵攻取长安的功臣,紫云是侍奉我姐姐姐夫的功臣,加之两人郎才女貌,结成连理最好不过。我也是才知道这个好消息,来不及备什么厚礼,也不想来什么虚的,就送几间房给冯幢主安家,算是我的薄礼吧。好了,大家喝酒!”

    这一声喝酒,算是把疯子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他带着紫云,挨桌给客人敬酒。敬到郭旭夫妇时,小俏注意到紫云手腕上已经多出一个黄澄澄的金手镯。紫云显然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座宅子打晕了,满脸喜色,眉眼含春。郭旭喝完酒,小声问疯子,你有没有给陈大哥他们递请柬?疯子低声说没有。不料声音虽小,却被同桌的刘义真听到,他此时正在夹起一片海参往一个女孩子嘴里送,半道把筷子放下了:

    &啊,陈嵩那几个怎么没来?你们是铁杆啊,不来哪成?”

    疯子再次陷入尴尬,陪着笑说估计是军务太忙。

    郭旭愕然。没请就是没请,这么说好像你请了人家不来。气哼哼地喝了一杯闷酒。

    刘义真一挥手。军务再忙,今天也得来。去。派人给我叫来,来了就罚酒!

    猜拳行令又一番功夫。陈嵩、斛律征和徐之浩都来了。刘义真劈头就问:

    &军副,你不能升了官就冷落了弟兄,冯幢主大婚,你居然不来?”

    郭旭手心里攥着一把汗。

    再看疯子,满头大汗。天热不假,心虚也不假。

    陈嵩笑着连连赔罪:

    &子昨夜就把请柬递过来了,按说我不该迟到。但这几天飞骑队考覆军官,昨夜过关的弟兄请喝酒,一高兴就喝倒了。睡得又沉,亲兵也不敢叫,结果就耽误了。”

    刘义真说知错就好,罚酒!

    那几个人乐呵呵地认罚,而后拿出各自的礼物塞给新郎新娘。

    疯子连连抹汗。

    郭旭长出一口气。从他们几个准备好了礼物这一点来看,他们是预备接受邀请的。这本是讲和的绝佳机会,可惜疯子小肚鸡肠,居然能横下心不给多年的弟兄发请柬!到了这个时候,陈嵩仁至义尽。还不惜撒谎回护疯子,当下分出两人格局大小、胸襟宽窄。

    看着几个人在场面上强装笑颜,郭旭想起了死去的菜虫和绿豆,说不清为什么兄弟之间会生出这些嫌隙。战乱不休的时候。大家一起提刀上阵,一起从死人堆里往外杀,有酒一起喝。喝醉了彼此为枕头,多少年大浪淘沙。留下几个杀不死也分不开的兄弟,有的到底杀死了。有的到底分开了。

    刘义真把陈嵩叫过来,让身边的一名军主腾出一把胡床,等陈嵩坐定了,他带着只有孩子才有的那种“你以为我不明白吗”的神情,用指头戳着陈嵩的胸口:

    &当真要娶你捡来的那个女人?”

    陈嵩笑了笑,本想说这还能是小孩过家家吗?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小孩最不爱听:

    &是当真的。”

    他以为刘义真会反对,不了后者一拍手:

    &啊,我就喜欢你这样想干啥就干啥的人,干嘛要听别人怎么说!不过我没见过这个女子,听说绝色是吗?你找个时间把她带到宫里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家说的那么漂亮。”

    陈嵩心底升起一丝反感。刘裕现在已经是宋公,下一步就是宋王,再下一步谁都知道他会取代司马氏成为皇帝,那么刘义真就是皇子。自古君臣不相乱,臣子决不能对皇妃起非分之想,皇帝也决不能对臣子家眷有歪念头,皇子自然也要守这个规矩。古来因为这个亡国破家的不在少。做皇子的,对大将而问其妻,身为尊长而出言卑俗,实在有失风范。看着刘义真脸上那股压不住的邪气,想起这个孩子已经是长安风月场上的常客,再想到刘裕寄予儿子的厚望,内心长叹一声。但刘义真乳臭未干,却是他正经的顶头上司,绝不可以有丝毫冒犯:

    &都是人家瞎说,刺史不能太当真。再说她现在刚刚产后,没有两三个月功夫,是不能出门的,更何况产妇带有恶气,要是冲撞了刺史,末将担待不起!”

    不料刘义真却不肯知难而退:

    &个不妨,她不方便来,我就改天去,你乔迁新居我还没有祝贺,正好就借此机会去一趟好了。”

    陈嵩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他内心十万不不乐意,但又不能拒绝刘义真,正在恼怒和焦虑中辗转,小俏旁观许久,自筹必须来打圆场,乃端着酒杯,挺着大肚子走过来。陈嵩心领神会,马上让出自己的胡床,扶着小俏坐定。小俏放下酒杯,拉起刘义真的手:

    &公离开长安的时候,叫我有空来看你,可我身子不便,你也忙,就一直没来,现在你官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该叫你刺史大人还是义真,或者直接叫弟弟。”

    刘义真裂开嘴笑,露出两颗虎牙:

    &管那么多干嘛,你是宋公的义女,当然就是我的姐姐,姐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小俏温温地笑了笑,抚摸着刘义真的手背:

    &公走的时候对我说,既然是姐弟。就要管着你护着你,他老人家不忌讳。还说百年之后,拜托我好好照看你。”

    说到此处。由不得眼睛湿润,刘义真亦然。

    &是弟弟啊,姐姐其实没有本事照看你,今天在长安辅佐你保护你的,是陈将军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文武股肱,将来你成年了,要做更大的事情,还是得靠他们。”

    这话说的虽然简单,却至为明白。刘义真本来嬉笑的表情,渐渐换得庄重起来。

    &弟你知道宋公为什么能成就大事吗?”

    刘义真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说什么都可能挂一漏万,索性什么都不说,这恰恰是他聪明所在。小俏伸手碰了碰陈嵩的胳膊:

    &公聪明过人,勇毅过人,但他最了不起的,是不只靠一己之力,而是能让厉害的人都为他效力!”

    此时一桌子的人都在静听小俏说话。至此都频频点头,不能不佩服小俏说中了要害。

    &弟莫说要超过他老人家,就是跟上他,也得有很多能人帮着。没有这满屋子的人尽心尽力,弟弟别说行走天下,怕是连长安城都坐不稳的。”

    说完。端起酒杯,站起身对大家说:

    &天。小女子造次,借冯幢主的喜酒。替我义父宋公感谢诸位鼎力辅佐义真刺史,也感谢义真刺史尊重部下、珍爱部下。我有身孕,本不能喝酒,但今天就破例了!”

    说完一仰头,把一杯酒全部喝下去。满屋子文武一干二净,爆出一声喝彩!之后就是一片议论,郭幢主夫人真是才貌双全,气度不让须眉。

    刘义真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对陈嵩一拱手:

    &将军,小子孟浪,适才失言,请将军海涵。夫人产子,家中想必需要人手,我回去后就找两个可靠能吃苦的弄女,送去给夫人做家务。”

    又对小俏一笑:

    &姐你真好!”

    站起身来,把小俏扶到胡床上坐下,而后端起酒杯:

    &夫人,也就是我姐姐说得好,我就用她的意思给大家敬一杯,感谢诸位!”

    陈嵩被小俏解救,感激的无以言表。他一直觉得小俏长得像诸葛长民,联想到刘裕说过诸葛长民有个庶出的女儿逃走了,总怀疑眼前人就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真要是诸葛长民的女儿,怎么会出手帮自己的杀父仇人?

    心结解开,再看小俏,怎么都不像诸葛长民。诸葛长民贪暴凶险,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对长官柔顺,对下级强横,打仗勇气不足,抄略唯恐落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怎么会生出这么善良大气的女儿?

    这一切人前不能说,及至散席后送郭旭夫妇回家,路上默默许久,开口对小俏说:

    &姑娘,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小俏说我也是不喜欢他那样咄咄逼人地非要来看嫂子。

    陈嵩想到梅虹,心头一暖,再一想如今关中留守军队暮气沉沉,又不由一寒。他内心盼着刘裕及早发现苗头不对,赶紧找个更稳当的人来替换刘义真,但又不能说出来,只有眼看看风气一天天败坏下去。

    郭旭今天目睹刘义真的做派,也是忧心忡忡。他们的一个弟兄,已经掉在刺史府这个大染缸里,渐渐找不到本色了。刘义真身边的人,不同于当初进长安时刘裕身边的那一群将星,他们只想着怎样讨好刺史,以此捞到更多赏赐,更快地加官进爵。倘若是太平盛世,这样倒也可以混上个百十年。可如今的关中,四面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夏的将军姚灭豹都亲自化妆来当探子了!此情势而有此中枢,有此最高长官,有此文武群僚,怎叫人不心急如焚?

    郭旭和陈嵩并马走了一阵,陈嵩突然问:

    &弟,你说宋公知道我们这里的实情么?”

    郭旭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刘裕知不知道。

    陈嵩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意思是他也认为刘裕不知道。突然,他勒住马:

    &果我们把实情告诉宋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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