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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十九章 阴阳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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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预备赏赐给诸将,给了我几样东西,这就是其中一个。我听熟悉掌故的人说,这不是老百姓用的,而是姚秦宫中给皇子公主们带的小儿手镯,也是大的传小的。跳城自杀那个姚佛念带过后,他还有个妹妹带过,此后就没有皇子公主出生,这副镯子就一直存在宫里。王镇恶拿下长安,搜刮姚秦府库,这东西也就到了他手里。天意难测,谁会料到它能到了我手里,最后戴在侄子手上,要说我这个侄儿,还真是天生有福!

    他这一番话,陈嵩和小俏听起来只是一副镯子的辗转,在梅虹听来,却是一个阴阳流转、天际难测的机缘。假如不是姚秦亡国,她薛梅儿就是姚泓的妃子,这个孩子就是皇子,按照宫里的规矩,这副专门用来给皇子公主带来“鸿运”的镯子,自然就给传到这个孩子手腕上。国破家亡,浮萍飘转,皇帝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流浪儿。谁知天意昭昭,竟然假借一个晋军将军之死和一个新晋幢主之手,把这副原本就属于这个孩子的福气,端端正正送到他手上。一时间悲喜交集,大滴的泪水掉下来,落在孩子的脸蛋上。

    小俏先看到,吓了一跳,继而陈嵩也发现了,赶紧上前给梅虹擦眼泪,连连问她怎么了。梅虹已经瞬间意识到自己不能失控,不能一时软弱断送了孩子,赶紧说我是高兴的笑。我原以为这个孩子孤苦无依,现在看来有这么多人护持他,再也不担心他的身家前程了。

    但小俏已经看出梅虹是在掩饰什么,乃上前搂着安慰她,同时示意男人们离开。

    陈嵩带着疯子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又和紫云撞见,这一回疯子先开口了:

    &云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紫云的脸刚刚平复下来,经此一问,又腾地红了。上次从城外回来,激情过去后,她开始提心吊胆。疯子在她身体里没少喷洒,她怕自己会怀孕。战战兢兢地等了几天,红潮来了,总算放心。此忧方平,彼忧又生,她又开始怀疑疯子只是贪恋她的处子之身,想尝尝鲜就罢手,并没有做长久夫妻的意思。今天意外见到疯子,想拉住他问个究竟,可情势又不许,满心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此时看疯子脸上晃着一种近似调笑的神情,摸不准他的心思,一低头闪过去了。

    陈嵩很不喜欢疯子这种做派,一边走一边说你跟紫云很熟啊。

    疯子说以前不熟,现在熟了。说这话的时候想起紫云玉体横陈的样子。嘴角由不得地裂开了。

    陈嵩说这是什么意思。

    疯子说我正要跟郭旭说这件事,跟你先说了也无妨。我打算娶这个姑娘做老婆。

    陈嵩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说这是好事啊。你小子是不是看我和郭旭都要成亲。不肯落在后头啊。既如此,过一会儿到了酒桌上,我们也劝劝斛律征和徐之浩,让他们也赶紧找中意的女孩子,咱就在关中生一窝小北府兵好了。

    疯子也乐。

    跟弟兄们会合后,陈嵩说大家听好了,疯子今天有大事要公告,都竖起耳朵好好听。

    疯子略有点尴尬地摸摸耳朵,说非得现在说吗?

    弟兄们已经看出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乃一片声起哄,疯子招架不住,清了清嗓子,看了郭旭一眼,说我打算娶郭大哥家的那个紫云做老婆。

    郭旭有点恍惚,说你要娶谁?

    娶紫云。

    郭旭笑了:你要是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这个丫头也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了,还有那个青玉。我肯定不能把人家一直关在屋子里替我们洒扫,你愿意娶她我没话说。只是不知道紫云喜不喜欢你。

    疯子在马上得意地向后一仰身子,说她当然喜欢我了。

    弟兄们又是一片声地起哄,说这个真不好说,没准人家喜欢的是狐狸大哥。

    斛律征很受用。坏坏地笑。

    疯子说我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真要是看上谁,只要一出手。就没有追不到的。若是我有一双翅膀,我保管上天娶个织女回来!

    郭旭大笑起来。说你就漫天西北风地吹吧,大热天我们正好盼着风凉呢。天底下没有比我更了解兄弟你的了。你那些手段,也就是能哄得长安妓院里那些风尘女子神魂颠倒。你口齿仔细些,不然关中本地人听来,还真能把“织女”听成“妓女”。

    哄堂大笑。

    疯子挂不住了:

    &说我吹牛了?我说紫云喜欢我,是有证据的!”

    再一次哄堂大笑。

    郭旭说紫云这个姑娘,除了陪着小俏出去买东西,连院子门都不出,从到我家至今,统共也就见过你两三面,正经话都没说上五句,真要说喜欢你,也就是暗暗地喜欢,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还有证据!难不成你把人家的心偷来了?

    疯子原本就是想找郭旭要紫云的,此时被情势所逼,索性不再遮掩:

    &堂大丈夫,冲锋陷阵惯了,咋会偷偷摸摸?实不相瞒,紫云的身子已经给我了!”

    瞬间就全体哑巴了。

    他在胡说!他在吹牛!他开始抬杠了!他哪来的机会!他死要面子!他这是自慰!

    郭旭张大嘴巴良久,突然笑喷了:

    &子啊,除非你是一阵青烟,能从烟囱里钻进来,或者你是一只耗子,能从地洞里爬出来。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一个大活人,怎么有机会进了我家院子,不惊动任何人,爬上两个女孩子睡觉的床,占了其中一个的身子!”

    弟兄们想象着郭旭说的青烟和耗子,再一次笑得肝脑涂地。

    陈嵩却没笑,他也觉得疯子是在为面子而死扛,但是想起紫云见到疯子时那张云霞满天的脸,也免不了感到蹊跷。要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一个做过宫女、见多识广的使女,至于对男主人的一个朋友这样紧张吗?

    疯子说看来你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就让你们看看本幢主的手段。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方白色巾帕,故意慢吞吞地展开,双手拉平了,冲着大家展示一圈:

    &瞧瞧啥叫女儿红!没见过吧?”

    大家看清楚了,在白帕中央,有一片红褐色的印记,仔细看发现是两团分开的血迹,但洇染开后,几乎接在一起,边界模糊了。

    全体再次哑巴。

    疯子得意地笑着,把白帕收起来,重新装回怀中,而后冲着郭旭摊开双手,那意思是你现在还能说我吹牛吗?

    但郭旭的神情已经开始变了,陈嵩亦然,斛律征和徐之浩几乎同时皱起眉头。

    当大家都以为疯子在吹牛时。疯子是可爱的;但是当大家都意识到疯子果真占了紫云的身子时,他就不可爱了。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他是用了什么机巧变诈。才瞒过郭旭和小俏,把他们屋里一个女孩子给破了。

    郭旭低头走了几步。转脸看着疯子:

    &子,你没有机会啊?”

    疯子至此再也不必掩盖,便把那天怎样趁着郭旭家中空虚杀回马枪,怎样把紫云带到城外的事情说了一边,他当然不会说偷看洗澡的事,也不会说捆绑紫云的细节,买镯子和耳环却要大着笔墨铺陈一番。等他说完,斛律征幽幽地冒了一句:

    &么说你是连骗带抢啊!”

    疯子笑了笑说,我这叫逆取顺守。男女之事。最后还是个你情我愿,既然紫云愿意,斛律大哥你有啥过不去的呢?

    大家都默然。陈嵩满心不喜欢疯子这种做法,觉得他不但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而且不该这样欺瞒郭旭。但今天他是东道主,疯子是他的客人,如果他发难,势必会让局面很难看。正想着怎么岔开话题,徐之浩已经开腔了:

    &子。我看你是到了刺史府,跟着刺史大人寻花问柳地学坏了。既然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好好跟人家说,明媒正娶才对。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他操着关中腔,声如洪钟,气势盈溢。连路边的人都开始朝这边张望。

    疯子的脸腾地变红了,他没想到徐之浩会把他带着刘义真**的事情扯出来。在骗奸紫云这件事上。“下三滥”之说虽然难听,却没有说错。惟其如此,更令他羞恼。看了大家一眼,发现没有人出来维持,显见大伙都站在徐之浩那边,一时邪火上冲,难以自抑,滚木礌石滔滔而下:

    &之浩,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敢不敢跟我到义真刺史面前去对峙,说说他怎么寻花问柳了?你看见啦?你查过妓院啦?你让妓女录口供画押啦?”

    徐之浩的嘴巴比郭旭强,但没法跟疯子比,加之疯子挟刺史之威,兴问罪之师,刀锋凌厉,寒意丛丛,徐之浩自知没法再这一点上较真,索性不开口。其他人赶快劝架,说算了算了,徐之浩也就是那么一说,我们赶紧去喝酒。

    疯子却不依不饶,他那种尖利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像鸟叫:

    &子喜欢哪个女人,那是老子的事!只要这个女人自己愿意,老子怎么干她,也是老子的事,犯不着别人来教训我!你们几个,谁没嫖过妓?老子再不堪,玩女人归玩女人,真要娶一个女人,就一定要第一个给她破身,那种随便捡个破烂货当老婆的事,老子决然不做!”

    话音未落,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只顾痛快,已经同时扇了郭旭和陈嵩的耳光。他反应极快,话一说完立刻向旁边拨开马,以防陈嵩突然抽刀砍他。

    陈嵩没动,郭旭也在发呆,但徐之浩已经从自己的马上奋身一纵,直接把疯子从马上扑到地上,两个人骂骂咧咧地扭打在一起。等大伙拉开他们时,两个人都已经满身是土,疯子眼窝青了,徐之浩鼻子在流血。满街的老百姓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围观。

    陈嵩一看这阵势,立刻端出大将之威,喝令徐、冯二人住手,叫他们上马,离开脱开百姓围观。到了前面一个十字路口,停住马蹄,沉吟片刻,转向疯子。疯子自知刚才的话伤了陈嵩和郭旭,此时平静下来,低头不语。

    陈嵩叹了口气:

    &子啊,这些年我们在一起出生入死,彼此不当外人。过去我是你们几个的上司,现在你们干得好,郭旭已经和我平级,你在刺史身边,虽说是幢主,人家都拿你当军主看,我自然也不能再拿你当部下小弟。我们能活下来,能升官,这是好事。今天既然闹义气了,酒就不喝了,免得伤了肝脾。我想对你说三句话。第一句我曾经在刺史府跟你说过,那就是义真刺史年幼,气血不熟,不能过早沉溺女色,如果你这个门下督拦不住,我去拦,否则对不起宋公!第二句:你喜欢紫云,这个没错,但你用诡计加强力取她身子,却是万万不该,徐之浩说你下三滥你不爱听,那我就换个词:你这样不地道!第三句:郭旭爱小俏,我爱梅虹,身为大丈夫,只问自己内心,心若是爱了,纵然你说她们是破烂货,我们此生爱定了。更何况,女人完璧与否,岂是只看身子的?你若不懂这一点,纵然娶到天仙,也形如**!我今天话说的狠,如果你回去想明白了不记恨,你我还是兄弟;若你愤恨,今天这个十字路口,就是我们分道扬镳之地!”

    说完一扬鞭,纵马飞去。郭旭诸人毫不犹豫,怒马跟上。

    疯子呆在原地,虽然还被手下簇拥,虽然时值夏日,却觉得孑然一身,内外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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