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得清谁和谁之间绝对没有关系。你又怎知他的生老病死,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所以遇到什么事莫要隔岸观火,还是休戚与共为好。”
许靖挑挑眉,不置可否。
二人接着又商量了一番对齐家人的说辞,最终素帛决定还是不要直接告诉他们“你家孩子没救了,收拾收拾准备等死吧”这么残忍的话,而是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宋氏,自己虽然作了法,但是也为小公子看了命相。
她说小公子本不应有这次轮回,之所以会到世上来此一遭,只是因为前世受到宋氏恩惠,来偿一场母子之情,助宋氏脱离求子不得,走投无路的困境。受到强行更改天命影响,他的今生才会如此多灾多难。如今债已还完,便可离去,不必再忍受痛苦了。
宋氏听罢,觉得圣女定然不会诓骗她,儿子这次是真的被宣告死期已至了,不禁一阵动容,嘴唇颤抖着,强撑到现在的克制自持终于坚持不住了,眼帘一抖,泪水簇簇而落,哽咽道:“为何就这么还完了?他还那么小,我们还有一世的母子缘分未尽啊,为何还完了……谁说还完了……怎么就能还完了呢?”
悲恸之下,她语无伦次,几乎站不稳,哭倒在丈夫怀里。
齐大人也心中酸楚,一边安慰夫人,一边暗自垂泪。
齐老夫人更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哭得捶胸顿足,以头抢地。
在这样的气氛下,下人们也忍不住抹起眼泪来,或是为小公子的报恩故事感动伤怀,或是为夫人的命运感到唏嘘。
偏巧这个节骨眼上,守着小公子的丫鬟来报,小公子刚刚又抽了一次,没上来气,郎中怎么针灸点穴也没有效果,已然去了。
一屋子人更加悲痛欲绝,宋氏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仿佛连最后一丝血气也被抽干了,随着儿子的死讯到来,自己也油尽灯枯了一般,颓然跌坐在地,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小公子卧房的方向,除了落泪已做不出任何反应。模样之悲戚,再冷硬的心肠看了也会柔软三分。
许靖忍不住就近拍了拍宋芮的肩膀,以示安慰。
素帛则走到宋氏面前,告诉她自己可以略尽绵力,亲自超度,让小公子走的安心些。可宋氏根本听不进去,迟迟没有应答。
齐大人只好代为接道:“圣女长安,多谢圣女。”
于是一家人又强打精神,随她一同去见小公子最后一面。
小公子的房间里暖炉还烧得火热,浓郁的药香混杂着焚香的味道,在热气中久久不散,而他幼小的身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早已没有了生气。他的面色依然发紫,狰狞的表情定格在面上,看起来似乎还在与病痛做最后的抗争,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众人见了,又一次不忍落泪。
素帛拿出圣水来,先用素绢蘸取,在他的三尸之位擦了擦,而后又用手指蘸了少量,点在他的额上,五指并拢,贴在他的额心,一边温柔地注视着他,一边用平稳缓慢的语调背诵了一遍超度的祷言,希望他灵魂安然,早日归天,路上不会再遭受任何苦难。
这是来自流淌着天神血脉的圣女的祝福,庄严而神圣。
众人认真而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仿佛从她的举手投足、一字一句中,当真听出了神意的加持,令险恶淫邪再也无法靠近这饱受折磨的小小身躯。
他终于获得了安宁。
只有一个人不愿接受这份安宁,便是小公子的母亲。
宋氏全程目光呆滞,全靠丈夫支撑才能保持站立。
她曾经拥有一个希望,是她呕心沥血才求得的恩赐。为此她试过多少偏方,磕破过多少次头,服过多少色彩各异的仙丹,当中辛苦,非亲身经历不能体会。
她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寄托在这个希望上了,如今却有人告诉她,这只是老天见她实在可怜,大发慈悲,给她的短暂安慰。
教她如何接受?
宋芮见姑母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如刀绞,很想为她做些什么,但又觉得这种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素帛也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若说还有什么她应该做的事情,便是惩处那贻误病情、哄骗钱财的道士。
她想着,视线在屋里巡视一圈,发现那人不在,想来发现情形不对,趁乱溜了。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就要把这个教中败类找出来,好好整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