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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活死人报仇 第109章 清风在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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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赢个盘满钵满,然后给咱们分成,也是一样的嘛。”其实属于轻伤,身体恢复得不错的紫绢打趣道。

    “这事要得。如果小张最后通杀了,半个大梁城都要欠他的银子。”站在杨大个子身后,精于赌道的老鹰把这几天盘口赔率推演了一番之后,发现张庆之玩大了。

    “输了呢?”与杨大个子并排坐门槛的猴子不放心问道。

    “一屁股债他张家十辈子也还不清。”老鹰笑道。

    猴子吓得一个趔趄,从门槛上摔倒。

    “小张是个够朋友的人,出去以后记得跟在他屁股后面做狗腿子,跟他混不吃亏。”杨六郎笑着拉起猴子。

    大概被杨大个子猜中了,过几日,半闲堂射来一封书函,约在三月十五日决战。信上口气大得很,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清绝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老鹰翻开随身带的通书一看,三月十五日,清明过后六日,宜动土、起灶、上梁、开市、更浴、还福。

    “是好日子!”梁大先生凑过脑袋一看,开心大笑起来。

    ——————————

    三月十四日傍晚,晚霞满天,是夜月光,微云。

    老鹰从一处墙角抠出几块砖之后,像变戏法一样从墙里居然掏出一大包崭新衣服。

    看着杨六郎惊奇的样子,老鹰得意道:“你就是想穿和尚的袈裟,我也能给你拽出两件来!”

    话音刚落,杨六郎耳廓抖了抖,人就蹿出了门外,老鹰和影子刚追到门口,杨六郎已经挟着一个人正在往回走。

    皎皎月光下,杨六郎挟着的人居然有一颗大光头。待老鹰和影子看清楚俘虏的相貌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光头还曾经是个真和尚,法号皈庵。后来犯戒被逐出沙门,才在江湖沉浮十年,就荣登刑部悬红海捕榜书第七。

    让大家更惊奇的是,老鹰不仅从墙洞里拽出了袈裟,还掏出了一只木鱼,一份渡牒。皈庵乖乖吃了青蛇的十全大补丸,又穿上大红袈裟,敲着木鱼,被杨六郎在背后拉弓搭箭怼着,礼送出去,径直找张庆之张公子了。

    有了皈庵和尚现身说法,小楼里本来应该有很多半闲堂访客热热闹闹的夜里,就变得很冷清很安静,比僻远的穷山村还安静。

    三月十五日一早,果然风和日丽。

    已经做成惊天动地大买卖的张庆之张公子,特意穿了一身料子稀有贵重的新衣,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眉眼飞扬,意气风发。张公子大概把老张家能披挂上身的值钱物件都挂满了全身,各种玉佩玉锁,项链串珠。

    梁大先生听闻杨六郎如此描述张庆之的模样,大笑道:“这小子大怕是准备跑路了,如果没料错,附近就备着快马,还有那位金发白肤的大食美人梁姬也带在身边了。”

    杨主郎认真细看,还真发现了张庆之身侧带着这些天未曾露过脸的一位小厮,这位眉目清秀的小厮长着一双碧蓝的眼珠子。

    清绝楼的人都沐浴更衣,穿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像是去赴宴。

    老鹰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精气神很足,腰杆站得笔直,看上去起码年轻了十岁。

    杨六郎悄悄问青蛇给老鹰吃了啥药,效果如此好。

    “就是那啥猫儿偷腥。”青蛇向杨六郎挤眉弄眼,小声回应,“明天回到清绝楼就传你秘方,外加祖传广嗣秘诀。不过这广嗣秘诀我要在旁边手把手教你的。”青蛇一阵坏笑。

    在蜀中诱杀公猫时,青蛇就解释过这种药其实是十分难配的大补之药,用料珍贵难寻。老鹰其实没有受啥伤筋动骨的伤,只是与谢千眼放手对垒时,中了谢千眼十六支喂毒的暗器,为了保命,青蛇只好拼命给老鹰放血。吃好喝好睡好,再加上大补之药,有十日时间,老鹰气血亏空竟然恢复了七八成。

    老鹰踮起脚拍拍杨六郎的肩膀,感激道:“有了杨兄弟来救援,我的信心又回来了。老刘家还秘传了一招剑法,叫做清风在手,用软剑使出,无踪无迹,却又无处不在。我练了几十年,终究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有杨兄弟在身边,没了后顾之忧,正好豁出去与谢千眼的暗器一较高下。”

    “那是必须的”杨六郎笑眯眯点头,然后从容走出小楼。

    宋建阳指着远处那个高大的男子,对折冲道:“看见了吗,那人就是高衙内被杀案、缸瓦巷杀人纵火案的元凶,当然,也是襄阳恶丐采生折割案的破案关键人。”

    “师父英明!师父您老人家一声令下,我这就去锁了他。”折冲一边盯着那个样子陌生却又感觉很熟悉的人看,一边回应师父的话讲得极其认真严肃,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真要去捉人一样,可以屁股还是一动不动黏在椅子上,手中的酒葫芦也没放下。

    宋建阳刚屈起手指准备去敲折冲的脑袋,忽然又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钱,道:“咱爷俩赌一把,猜那大个子是怎样杀出重围的。”

    “您不如去找张公子赌,张公子钱多人傻,必定会输给你。”折冲头也不回就打发了师父。

    “洪先生怎么也来了?”仍然黏着小胡子的吕公子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尽量腾点位置给洪顺景。

    “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的这个掌管消息的老谍子怎能不到场呢。”洪顺景边讲边坐下,讲话的声音不小,一点都不忌讳周边异样的眼光。

    “等一会清绝楼扛不住了,洪先生是否会出手救人?”吕公子问得更加百无禁忌。

    “你现在要盘算的是,半闲堂失利时,你要不要亲自下场。”洪顺景对吕公子反唇相讥。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两伙恶人持械火拼,你们这些官老爷们就不好好管管?”吕公子忽然转个话题。

    “洪某是兵部的人,这事不归兵部管,吕小姐问错了。这个问题吕小姐不如回去问问家里大人,相信会清楚得多。”洪顺景一句话就把吕公子聊天的劲头给摁死了。

    杨六郎孤身一人走入了半闲堂的包围圈。

    半闲堂三十六支剑三十六个人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进退攻守,法度严谨,丝丝入扣。

    “干。上来就三十六天罡剑阵。”浸淫剑道多年的老鹰一眼认出半闲堂使出的剑阵是出自鸡鸣山镇山剑阵。

    三十六天罡剑阵与武当山太极两仪剑阵、龙虎山天师伏魔剑阵齐名,号称天下三大剑阵。被困死其中的江湖好汉不计其数,未曾听闻有人能破阵而出。

    “你们半闲堂好大手笔!”洪顺景出言讥笑身旁的吕公子,“从未遇上敌手的三十六天罡剑阵被一个狗屁不通只会些蛮力的莽汉当众破阵,这事就好玩了。”

    眼光老辣的洪顺景话音刚落,被困阵中不得脱身的杨六郎,反手从背后抽出无鞘的长刀,仗着臂长刀长,竟然一圈一圈的抡着长刀转圈子,三十六位剑客,无人能近身。

    不过剑阵始终像个活绳套一样套住杨六郎,前后左右,如影随形,使得杨六郎始终无法破阵突围。

    “看见了未,剑阵讲究息息相生,只要姓杨的大个子力气下降,稍有懈殆,立即分尸。”吕公子指着剑阵中被无形束缚的杨六郎,得意地与洪顺景斗嘴中扳回一城。

    洪顺景笑而不语。

    度过紧张难捱的一刻钟后,老鹰率先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这捞什子剑阵是个西贝货,三十六位剑士,都不是守着清规戒律的鸡鸣山道士。看那脚步,就晓得是酒色掏虚了身子,天罡剑阵的威力发挥不出六成来。杨兄弟破阵在即。”

    “是挺会唬人的。半闲堂今日闹这一出,摆明是要往自已脸上贴金,在江湖小虾小鱼面前显摆显摆面子底子。可惜喽,成全了咱杨兄弟。”影子仔细瞧着,也瞧出了门道,不无挖苦附和道。

    躲在远处的谢千眼皱了皱眉头,就要破阵了?本来是用剑阵耗死这个大个子的,不想被大个子一人耗败了三十六人,这都找谁讲理去?

    三十六位剑士已经无法再灵活腾挪,三十六道剑光已经零乱不堪。

    “看着,吕小姐牛皮吹大了,剑阵半炷香功夫内就要溃散了……”洪顺景抬手指着远处的刀光剑影,对吕公子揶揄道。

    洪顺景话未讲完,剑阵就溃败了。杨六郎已经刀下留情,正面的九位剑士只是虎口震裂,长剑不知去向,但人没受伤。

    “滚雪球!”吕公子面色苍白,喃喃自语。

    练刀练成滚雪球并不稀奇,但练滚雪球的人无一例发都是使短刀。崇关传回来的消息,说宋万三手下的百多精兵被一个手持长矛舞成滚雪球的人追杀殆尽,大梁城里的吕家人打死也不相信,把这事与校场里一个人杀了二百精锐悍卒一样,当作吕开山推御责任的籍口之一。

    从小楼里出来前,大伙一起向一百零六个神主牌上香。梁大先生凝视着桌上密集的牌子,对杨大个子交代:“半闲堂里的杀手,一般的大可放一条生路,但有几个是必须下死手的。”

    三十六天罡剑阵很幸运,没有参加狙杀清绝楼的人。

    三十六天罡剑阵胜在阵,剑士的个人战力并不算拔尖,遇到滚雪球这样的狠辣换命手段,败得理所当然。这是从崇关回来的瘦高男子坚持的观点,谢千眼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半闲堂姓吕不姓谢啊。

    所以,三十六剑士刚败退,半闲堂马上又有一大拨人围了上来。

    “从这里走出去的清绝楼众人,与那位大佬再也没有半个铜板关系。”梁大先生一改之前的儒生宽衣大袖的穿着,短袄窄袖,抽出长剑向前一挥,率众冲出小楼。

    梁大先生远远就冲着杨六郎喊话:“都杀干净了,一个不留。”

    杨六郎虽然听得清楚,但还是违拗了梁大先生的意思。

    杨六郎把围攻的最后一人踹飞,把手上夺来的长剑拗折了扔在地上,然后拉起地上一位伤势较轻的汉子,替他掸了掸身上的泥灰,轻声对他耳语道:

    “我身后还有九个活人,虽然个个有伤,但还可以一战。清绝楼今日从这里出去后,就和原来的清绝楼不一样了,与背后的大佬彻底断绝。如果半闲堂想死战到底,咱奉陪,如果想就此收手,此后井水不犯河水,咱也欢迎。麻烦带个话。”

    讲完就把那汉子扔了出去,砸入二百多步外一处帷蓬内。

    梁大先生领头,把躺在地上的半闲堂杀手一个一个拎起来辩认,有一部分人只是抽了几个大耳括子,其余的则是手起刀落,砍做两截。一向温婉的紫绢,做起这等血腥勾当也毫不手软。

    是仇恨,把人变成了恶魔。杨六郎叹了一口气。边关战场上,为了兄弟袍泽报仇雪恨,也是这般失心疯的向着敌方下手,有一些还是瞧着稚气满脸的半大孩子,见怪不怪。

    谢千眼从被砸塌的帷蓬里走过来。

    “清绝楼的提议深得我心。”谢千眼站在杨六郎二十步开外,张开五指举起双手,表明无敌意。

    “刘某特来与谢兄践约。”老鹰从杨六郎身后闪身而出,抽出腰带中的软剑,立直身躯,摆了一个奇特的剑架。

    “两家已交好,没有必要了吧?”谢千眼苦着脸,口气婉转。

    “来都来了,谢兄怎好让我空手而回?”老鹰手中剑尖轻轻的摇了摇,如风中弱柳。

    “我有一剑,春风在手,谢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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