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假的守梦吏,你是我,我是你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张麟轩什么时候能够真的读懂那本棋谱,什么时候便是他的入梦之时,所以道人当时在一条向南的官道上,说过一句“请君入梦”,这便是张麟轩梦中问心开始的那一刻。不过本该以一份心神观看少年完整地问心经过的道人,却在这一刻与张麟轩失去了联系,但他本人却并未察觉。因为那份心神已被拘押,一举一动皆是在他人的注视之下,通风报信什么的,做不到的,况且少年的一份新生还被人送到了道人耳边,如此就更没有什么担忧了。再加上当时的陆宇卿急于处理那楼中魂灵之事,随意对于张麟轩留心不多,这也是道人未曾察觉的原因。只不过当一切都后知后觉时,才知终究还是晚了。
就是一盘原本开局完美的互相落子,可谁承想执棋者不过离开片刻,这局棋就让连棋子加棋盘都给人顺走了。而且那人还利用这幅棋盘和棋子,下出了一盘臭棋。
与道人在赊月城外偶然相遇,两人当时根本无需单独把此事拿出来说道,随口聊些小事,便就都已了然于胸。不过知道归知道,可当弟子们的又能说什么呢?
抱着师尊的胳膊,然后开始撒娇耍赖,那是小师妹才有的特权;指着师尊的鼻子,大逆不道地说上一句,“哎,老头子,你会不会下棋啊!这一步走的也太臭了吧”。这是某位师兄才有魄力干出来的事情;至于言语间阴阳怪气地损得师尊几句,那就只有自己的小师弟,师尊的关门弟子才有这个本事了。只不过除了前者之外,之后的两者都已消失了万年,真真正正的万年不曾见过了。
僧人微微躬身,竟是朝着张麟轩鞠了一躬,然后歉意地说道:“此间内幕,无法多说。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望张施主见谅。”
张麟轩对于僧人的这一举动,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张麟轩如今心中异常愤懑,可少年终究没有就此丧失理智。于是他急忙侧过身子,躲了僧人的这一拜,然后立刻起身,以儒家弟子的身份向着僧人行礼。
“看样子张施主还是愿意相信贫僧的?”僧人微笑道。
张麟轩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吃的亏多了,再吃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僧人摇摇头,轻笑道:“事情倒是的确有可能是这么个事情,可道理不该如此说。常言虽道,吃亏是福,可也没见那个说这话人,多吃亏了啊。”
张麟轩会心一笑,“大师所言,甚是妙哉。”
“大师?”对于张麟轩的这个称呼,僧人不禁忽然愣了一下,竟是觉得有些陌生了,好像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张麟轩神色疑惑道:“可是有何不妥?”
僧人摇摇头,笑道:“并无不妥。”
“大师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张麟轩心中有所猜测,但是却不敢肯定。
“不愿醒来吗?”僧人笑着反问道。
“本就没想着进来。”张麟轩实话实说,神色颇有些无奈。
“出去之后准备干嘛?找陆宇卿算账?”
“喝点酒,聊会天而已。”
僧人会心一笑,本来不想帮着解释什么,可最后还是没忍住道:“莫要将这笔账全算在他头上,他现在估计也正郁闷着呢。”
“这是为何?”
“这梦中之语,有假有真,而且是真少假多,你不可偏听偏心,日后有机会的话,你自会明白的。”
张麟轩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僧人笑着询问道。
“什么?”
“这个梦就这样?”
“可我还没找到答案,出不去啊。”
“我能进来便能出去。”
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相顾无言。
僧人不禁笑道:“到底要怎么样吗,你别跟我说,到头来你又不想走了。”
“就这么简单?”张麟轩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简单。”僧人肯定道,“况且有些话,还是出去说方便些,毕竟事关那只小凤凰。”
张麟轩立刻抱拳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还是个有江湖气的年轻人,不错,不错。”僧人双指轻捻,指尖再度出现一片花瓣,随手将之抛向远处,花瓣飘忽不定,片刻之后,最终悬在半空之中,如悬湖面。层层涟漪荡漾,僧人与少年一同消失不见,就此离开梦境。
一局臭棋,也该结束了。
荒原腹地,一个背剑的剑客,忽然抬起头,向着远处望去,然后一脸不屑地说道:“真他娘的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