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再受任何的束缚——可是他不知,小的时候,是一种狭小的有形的束缚,而到了长大之后,懂事了,又是另一种无形的广阔的束缚。
幼年,你只是一只养在鱼缸的鱼儿,到了半成长状态的时候,你便是那广袤无垠的大海里的一条鱼尾儿,没有人再拿渔网来限制你,有的事更多的天上捕食的海鸥还有海里一些凶猛的鲨鱼,或者一个大浪就已经将你淹没了。
浩蓝,在想,长大了果真如小奶包说得那么好吗?
为什么,二哥哥长大了,他却再也没有看见过一年前在那艘海船上看见的模样。
不行,他要将那艘船上的姐姐给找回来。
记得,她叫做叶风停,如若风停雨落一般袭来的气息,还有那把贴身的琼玉宝剑,还有姐姐身穿的那身紫衣,还有粲然之笑容、眉角、弯起的敷口船,他永远记得。
这样,哥哥也许就会开心。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见哥哥脸上挂着一份淡淡的忧伤的,也许别人看不出,但是他小小年纪却觉察得出——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时候哥哥的眼睛与此时的眼睛大不一样。
“水然,王鹣怎么还未来?”列清朗不禁着急道。
此时,童潇、倾水然好几个都已经围坐在一起团圆了。
与小薇、列清朗这两口子并非沾亲带故的,而是作为这小小一列府的管家婆,在一旁为他们端菜递水的。
列清朗起身道:“你坐下吧!王姨。”
“我来弄这些,你都忙了一下午了,铁定累了,来,坐下。”列清朗腾开位子,一只手就不顾左右地将王姨按下。
“王姨,来,吃菜,这可是您最爱的红烧咕噜肉了。”小薇给王姨夹菜。
王姨面慈和善,堆得一脸幸福的微笑,道:“我的确是累了,哈哈哈。”
“这个我爱吃。”
“来,大家伙儿也动动筷子吧!”王姨招呼道。
列清朗往厨房举步而去,还有一盘压轴菜,那是昔日他做男伶时候最爱吃的一碗菜——红烧肉。
吃上一块,入口即化,再饮上一口隔壁的清茶,躺在理发铺的一张藤椅上憩息一小会儿,一日的劳累与倦意便都一扫而光了。
一盘红烧肉已经到位,倾水然蓦地盯着这碗菜,却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列清朗刚端上来压轴菜,就见倾水然一脸变了颜色,由麦色皮肤变成红,再由红变为紫。
不知不觉,把酒言欢,倾水然已经一杯两杯三四杯下肚了。
“水然,少喝点儿。喝醉了,别半路上不小心给石头绊倒了。”列清朗劝诫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倾水然回答道。
逗得小薇捂嘴一笑,上次,还是她把倾水然从半路上给背回来在她家住了一宿呢!
想起那死气沉沉,酒意婆娑,睡意惺忪的美男躺地图,小薇就觉得她这个弟弟着实是有那么一点儿可爱。
“今日你可不许喝醉了,指不定又要让我在半路上截胡呢!”小薇抢过倾水然弯腰倾身正要从地上拎起来的酒瓶子。
晃荡一响,那酒瓶子已经到了小薇那里,随后便传递给了童潇。
“当真是……”倾水然两鬓泛红,既然喝不痛快,只有掐灭酒霸的念头,“算了,不喝了。”
“来,我们喝。”童潇屈身弓腰给在座的每一位,包括王姨,每人都递上一杯酒,盈盈眉眼目,笑容可亲。
几捋胡须着实透着那么一股男人久经风霜却仍不改童真与纯粹的味道。
倾水然只得轻言一笑,观察水杯里的影子,欢声笑语,一心却是万籁俱寂。
树遥遥,月邈邈,蝉壳无貌,有好些许夏蝉已经褪去了蝉壳,不知随琴声悠扬飞向了什么浩瀚星尘,广袤宇宙。
而他始终一直牵肠挂肚的伊人又静守于何方?
世事多磨,他绝想不到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青葱少年了,心里已经变得满目疮痍,被刀剑所伤,被利刃所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泪的光痕。
命运多舛,他以为最后他们会走在一起,碰头在鹊桥西,没想到他们一个却不是牛郎,另外一个也不是什么织女。
牛郎与织女还会一年一遇,而他们却再也见不到彼此,只因他们都变了,再也不是想要见到的那种模样,也更加不是因为不想见,而是心已经累累重伤,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茧。
这一切恐怕都难以逃脱命运的捉弄,不是他们变了心,是世界扭转了运行的轨迹,而他们早在踏上这条征途的时候,就已经踏错了最先的一步。
也许,他们不应该在那条船上相遇。
要是她叶风停没有上那条船该多好,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得很多。
他不会有无止尽的烦恼,陷入沉思的泥潭里无法挣扎。
一杯酒由倾水然手指紧捏着,上面月无痕,清浅目光,树影摇晃,白衣绢丝,有人却望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