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子内,一个人正安然躺着,内脏却遭到了枯竭,一地的鲜血,像那铺落贴地的玫瑰花瓣一般,逐渐失去了被风吹起的荡漾的波纹。
窗子浅开,透露一席之地的皎白,也透进来一丝浅风。
那一袭的黑丝木槿衣,宽大厚重的衣袍,好像压抑得他快要窒息了,他双唇失色,如纸白。呼吸也将近截止,等待一个人的救援,奈何迟迟没有来……
他浅息说声,没有人听闻。
手指伏地,悄然半刻,没有了动静。020读书
一阵“咔嚓”,他眯着眼看见叶风停闯了进来,与其说是闯,倒不如说是撞,这红衣优伶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来了,不知为何事而来……
“墨颜!”叶风停不禁失色,放大突兀的瞳孔。
“你认识我?”他启齿柔弱,快没了声息,眼睛也闭得越来越紧,手指没有了触动,而那戴在大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倒是散发着幽光。
叶风停没有说话,她赶紧把剑掏了出来……左右张望,直视着眼前一滩血泊,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笑了笑,眼前,他还笑得出来,嘴唇轻微翕动,为这个不知所措而慌乱失色的女人。
她还是把他扶了起来,把剑顺手搁放到身处,以防有人闯来之不测之祸。
她闭了门,快步抻开窗户,让风透进来。
她双手全部被沾染上了血迹,原来他背部被撕裂了开来,连同那黑丝锦缎一起被扯破压烂,血肉模糊,她双目惊恐万状,触及他肌肤之皮肉的手指瑟瑟发抖。
他没有说话,身体的重量渐渐压重她,让她无力抬动,她多么怕他一死了之,离她而去。
费一己之力,将他移动到了床榻前,她不想费力去移动了,再这么费时耗力下去,恐怕他早已一命呜呼了。
“把你手给我……”她凝望着这个面无血色的与他没有任何瓜葛的男人。
如今,是她第二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了。
水深火热,无力回天。
他都快要血枯而亡了。
可是,她不能撒手不管,眼睁睁看着他……
血液干涸,他丝毫没有动弹。
她嗅到一丝血腥味儿来,那味道与他身上覆盖的血味弥漫不同,是一种动物的气息。
她回身一瞥,惊悚的景象映入眼帘,一片惨不忍睹的颜色及面目——那是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塌覆盖在地上。
被掀落在地的帘给揭了开来……
难以想象,他是如何与这群野兽搏斗的,垂死挣扎在边缘。
可是,就算如此,也至于如此……
他吐了一口血,脑袋抽动摇晃了一下,那血竟然还十分鲜亮。
“不可能吧……”叶风停诧异地回了回头,这里莫非不是有什么妖怪吧!
她搂住墨颜躯干的手异常发寒,透露着一股寒气。
他究竟怎么回事?是被这群怪物……还是与它们殊死搏斗,拼的个同归于尽。
或者是……被另外的人给杀死的?
他突然握住那只手冰冷的骨节,于她发怵发愣左右张望之时,顿时吓了她一大跳,心脏一个劲儿地抽动,恐惧深入骨髓……莫非他不是命数将近,要交代临终遗言了吧?
他嘴角泛出一丝苦笑来,没有将死之人的任何蛛丝马迹,好像在说,叶风停你就这么希望我死,那一刻,他好像记起来了她就是原来的那个叶风停,什么也没有改变,亦没有脱胎换骨、涅槃重生的叶风停。他不打算逃避,不打算遗忘了……
死都这么困难,忘记一个人更难上加难。他何必加重负担?作无力的挣扎?
“原来……”叶风停道,才蓦地想起,他之前有隐疾在身。只是这事,他只跟她一人提起过,于他中寒蝉蛊毒那次。
“给我去取那药丸来,服了就没事了。”他逐渐恢复血色,动用眼色示意她去碰那屉子。
“你不早说……”
“别啰嗦……”墨颜松开她的手指,身子侧向一边,为难这隐疾又发作了,又碰巧赶上这猞猁发癫钻出了笼子。
“笼子没锁……”叶风停踏出庭院内,一只小猞猁孤零零的,眼眸含光。
“我叫你拿药!”墨颜一副命令口气。
“好,马上就好。”
“你等会儿。”
叶风停倒腾几下,便从抽屉里取出一粒丸子来。
可是那血泊又是怎么回事?她一刻不离他身处夺人眼眶瘆人的血迹。
“那是猞猁的血,并不是我的血。”墨颜看向她一番疑惑神色。
“那……为何没有野兽的气息?”
“是这枚戒指!驱散化解了血腥臭气……”墨颜动了动身躯,“快给我拿来!”
“遵命!”叶风停快跑了过来,她真是怕他了。
“这么凶干嘛?”叶风停埋下头来。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咯?”墨颜接过药丸,一口气塞进嘴里,吞咽而下,喉咙蠕动了几下。
叶风停并未说话,胸口深呼吸一口,她不是希望他死,只是面临他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感觉,除了那份担忧与害怕之外——她不希望剑客死在她眼下,而她没有出手解救,亦无能为力去解救。
“我只是不希望我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人罢了!尽量表现得很平静,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叶风停说道,“并没有希望你死,况且你的死活跟我没有半点儿干系,我只是半路上遇到罢了。”
奈何他没有觉察到,他想要的东西。
她眼里的波光,只是没有任何除胆怯之外的恐惧罢了。
“你害怕我?”
“没有……”
“今晚上你就躺在这里吧!重新换上一件衣服,我会照料你……”
“这件衣服是打算脱了……还是……”叶风停盯着他,不知不觉,面燥耳热。
“我自己脱……”他忍耐住疼痛,当着她的面脱了下来,她回过身去,他已爬到了床榻上。
“你去帮我取一件衣服来吧!”他又吩咐她道。
她叹了口气,这般听话。
要不是他有伤在身,她真的毫不留情,踢门而出甩手不管了。
他竟然意外的安静,出奇的没有再出声。
他自顾自的安睡,闭眸进入梦乡。
“皮肤这么雪白透亮,细皮嫩肉的,真不知道是不是男儿身……”叶风停忆起那扭头而顿慌张一瞥的一幕春色,暗叹一声,他没有听见,于灯火摇摇欲坠中,翻转了一下姿势。
野兽的气味儿在寒风中久久不散,弥漫整个屋室,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睡得这么死!
那一身的黑丝木槿衣袍随意地瘫软贴地,沾染着野兽的血迹,一股木槿花的香味儿沁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