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二话不说将那支头针捡了起来,咬着牙托着另一只胳膊快步走向保险箱。
手臂好像已经脱臼,那钻心的痛几乎将她的全部神智都夺走,她的额头上冷汗如注,几乎盖住了她的双眼。
她伸手用袖口擦了擦,将那只发针含在嘴里咬出了一个小弯钩,然后低头捏着发针轻轻地插进了保险箱的钥匙孔。
她全身疼得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着,手也渐渐不听使唤,她惨白着脸,将耳朵重新贴到保险箱上细细地听着,一点一点地调试着,终于听到那里面传出一声咬合的脆响时,范烟乔的心猛地一跳。
她半个身子倚在保险箱前,颤着手咔地一下把保险箱的门给打开来,入眼处,果然有一张当天的朝闻日报。
她咬着牙伸手将那报纸拿出来,慌乱地翻看了起来,终于找到那一则关于中国的新闻时,看到上面说奉天的鼠疫已经失去控制,疫情已经蔓延到东北大部分城市,死亡人数还在上升。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
“母亲呢?母亲怎么样了?……母亲怎么样了……”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份报纸,猛地转身看着藤井,嘴里低叫着:“我要见中村!我要联系薛绍!我的母亲怎么样了!我要马上见中村!”
她的话音刚落,一只手臂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扶在了她的后背上,另一只手臂伸到她的腿下面,微微一用力,她还来不及尖叫,那人就猛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猛地扭头看去,却见风间澈正低头看着她,一见她的目光看过来,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你的胳膊脱臼了……先去医务室,我帮你包好后再说别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她往外走。
范烟乔瞪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哭着说道:“你叫中村来!叫中村来!这世上我就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你叫他来,我要问问他我妈妈到底怎么样了!你叫他来!叫他来!”
风间澈抱着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轻声说道:“好,我叫他来……”
风间澈给她上好夹板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范烟乔打了麻药药效还未退,藤井低头看着她,对风间澈说道:“她今天做得很漂亮,她把手伸进裤兜时,我就应该想到,她一定是手里握了什么东西,可是我偏偏就没在意这一点,也是我太自负了,觉得她不过是一个才训练了一年多点的学员而已……”
“可是我真的是低估她了……如果不是我之前设计好了所有的环节,恐怕我今天即便是不死在她的手上,也会被她弄成重伤……”
想到这里,藤井简直是有些欣赏起范烟乔来,他的内心里竟然因为她刚刚的所做所为而生出一种自豪感。
风间澈扭头看了一眼藤井,轻轻笑了一下:“昨天你说我实在是太好迷惑,可是你今天还不是一样?即便是你没有被她迷惑,可是你使终是被她弄得被动了,就如同你所说,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你提前做了准备,以她的手腕,说不定当时真的能要你的命……”
藤井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伤口处,轻轻笑了一下:“我当时还颇轻视她,以为她只不过是把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再用到我的身上,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大,直接想下狠手……照她下手的位置来看,你教的也不错……”
风间澈盯着范烟乔轻轻地垂了眼帘,没再说话。
范烟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风间澈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正在看书。
范烟乔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上了夹板的胳膊,哑着声音问道:“胳膊怎么样了?”
风间澈一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把手中的医书啪地合上,然后伸手揿了床头旁边的电铃按钮,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没事,你那时跌在地板上,一不小心脱臼了,我已经给你接好了,养上十天半个月便没有事了……”
范烟乔深深吸了一口气,偏头不再说话。
风间澈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低声说道:“中村还在中国,你母亲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在打听,明天一早就能知道结果,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范烟乔一听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伸手撑起身子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当真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风间澈点点头:“是,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所以你放心吧……”
范烟乔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谢谢你……谢谢……”
风间澈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我要是不帮你打听的话,我真怕你对我像对藤井一样,将我的脖子划个大洞……”
范烟乔一听,顿时想起那时她确实是握着钢笔在藤井的脖子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只是那时她的注意力太过集中,已经不知道自己下手是轻还是重,如今一听风间澈这么说,知道自己一定是下手狠了,把藤井给伤到了。
她沉着脸,低声问道:“他……他伤得重吗?”
风间澈笑了一下:“放心吧,死不了……”
范烟乔一听,闭着眼睛将头偏到一边去,不再说话。
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女护士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风间澈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拿过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
风间澈将托盘上的一碗鸡丝粥轻轻端起,低头看着范烟乔低声说道:“楚楚,起来喝点粥……”
范烟乔睁眼看了看他,用力将身子撑了起来,伸手欲去端粥,风间澈却用手一挡,垂着眼帘说道:“你坐好,我来喂你吧……”
范烟乔看着他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风间澈舀了一小勺粥细细地吹凉,一边喂着她一边轻声说道:“那本医书,你还是来帮我翻译一下吧,毕竟你我同在学校,由你来翻译还方便些……”
范烟乔抬头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风间澈却权当是她同意了,第二天一早,便拿着那本肘后备急方来找她。
范烟乔那时还未醒,他便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细细地盯着她瞧。
正在睡梦中的范烟乔猛地警觉有些不对,眼睛倏地睁开,身子却本能地往后一退。
“是我……”风间澈伸手拉开电灯。
深秋的清晨,天色还是有些暗的。
范烟乔闭了闭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早……”
风间澈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像平时一样早起,想不到你竟然也贪被窝……”
范烟乔闭着眼睛哑着声音说道:“训练的时候每日早起是逼不得已,难道我生病也要跟训练时一样吗?你就不见得我好?”
风间澈扫了她一眼,没说话,伸手将自己订的糕饼拿出来,放在她的床边上,然后起身给她热了一杯牛乳,端到她的床前轻声说道:“先把饭吃了,吃完再吃药……”
范烟乔皱了皱眉:“我还没有洗漱……”
风间澈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别起来了,我去给你热条帕子,擦擦就好了,不然的话你总是这样活动,再牵动到伤口就不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走了出去。
风间澈这些细微的举动,让范烟乔瞬间响起在奉天的小环,她的脸色一暗,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吃完早饭之后,已经接近七点,太阳刚刚好升起来,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范烟乔的心情才算好一点。
她伸手将那本《肘后备急方》取了过来,翻到她之前找好的那一页,嘴里下意识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中国?”
风间澈替她削了一只苹果,沉默了半晌,方轻声说道:“过几天就走……”
“过几天就走?”范烟乔将书扣在腿上,猛地抬头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问道,“可是你昨天不是说要过段时间吗?怎么这样快就要走?”
风间澈停下削苹果的动作,盯着范烟乔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去吗?”
他说完,摒着呼吸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范烟乔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到不是不希望你去,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
风间澈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范烟乔垂了眼帘:“你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风间澈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却听范烟乔接着说道:“我有什么资格管你,你是我的老师,再说我连我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得主,我又凭什么去管你……”
她说完这句话,头却渐渐低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扭着被子。
风间澈心中一动,伸手捏着范烟乔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抬起,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若是我说你有资格管呢?那你还想不想让我去?”
范烟乔的眼中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脸扭到一边,颤着声音说道:“我……我不知道……”